你好，爱情

　　19.
　　周允是被一阵急促的琴音吵醒的，琵琶曲，十面埋伏。
　　即使并不精通音律，她也能听出这声音里的烦躁来，那是比窗外雨声还嘈杂的调子，铮铮铮铮的，犹如被人粗暴拉扯而落地的珠子。到底有什么事，能让蓝亦雯烦成这样？

　　说来，她唤了蓝亦雯十多年的“蓝仙子”倒也不算心血来潮，不说对方那一副清丽脱俗的生相，只看现在她手里的琵琶，还有几个人会？
　　只是，她也知道，蓝亦雯若非心情极差，是万万不会去碰琵琶的——音色太悲了，以前小时候不懂随便练练也就算了，现在听不得。这，是蓝亦雯给的解释。
　　可当下，不止弹了，还弹成这样，怎能让人不担心？

　　周允走近了她几步。本来就担着心，这回一看，这心，压根就是被捏成团了。
　　雨还下着，窗外无光。路灯微弱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模模糊糊的，可即使这样，蓝亦雯脸上的汗珠还是清清楚楚！
　　额头，鼻尖，下巴，居然全是汗珠！
　　甚至连额前的几丝刘海，都是！
　　更别说那已经出血的指尖了！
　　西历都过两千的时代，还会有人弹琴弹成这样，到底是该害怕还是高兴？

　　“雯雯，到底刚才那么一会，出了什么事？”她睡下到现在也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怎么就反过来了？刚才哭的死去活来的，不是那个被顾海飞耍了一回的自己吗？
　　蓝亦雯放下了琵琶，很明显神色还没回过来，眼神有些空，神态也有些麻木。叹气，起身，喝水，放琵琶，就是没理她。
　　周允当下就骂了一个“该死”出来。

　　就这么僵持了半分多钟，周允在她旁边不停的问，可蓝亦雯就是一个字都不说。不止如此，那发空的眼神让她在着急之余，硬生生生出几丝害怕来——刚才在街上，她打通不了蓝亦雯的电话，那时候是委屈，可更怕蓝亦雯又一次不告而别了，现在，就是现在，她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心慌——这摸样，分明就是小说里那一句“生无可恋”！
　　我可以没有男人，但我不能没有闺蜜没有你！是谁以前说的？说我们就算老了也要一起喝下午茶？我还有大好人生要活呢，你怎么可以这样子？！

　　“雯雯，你告诉我你怎么了啊？你这样子很吓人的你知不知道？”重重摇着蓝亦雯的肩膀，周允的语调里已经有了哭腔。
　　蓝亦雯涣散的眼神，终于有了些焦距。她看着周允，眼里有了些情绪。那是一种很微妙的难过。
　　周允继续摇着她的肩膀，大声问：“谁欺负你了？还是有什么事不能解决？你告诉我我去想办法啊！缺钱什么的话，大不了我去接几个武术替身的活，多拍下打戏啊！别的事我也可以找找人帮帮忙啊，但你不要不说话好不好？”
　　肩膀上的痛，让蓝亦雯一点一点的，回过了神。
　　她看着周允，对方焦急的眼就在她面前，还有因为紧张而加速的呼吸。那种关心不是假的，她完全可以感受到周允此刻的心焦，感受到对方比她更快的心跳——那快掐到她肉里的指甲不就是说明了？她甚至知道，只要她现在一开口说类似于“我欠了别人高利贷”这样的话，周允一定立刻就冲出去立刻接戏！
　　只是这心为什么还是那么疼呢？在这样的目光，这样的焦急里，一点一点，又一点点的缩小，再缩小？缩成一个不想让人看见的团？
　　为什么你待我那么好，却是用朋友的身份？
　　如果你待我不是那么好，我可能早已说服我自己，说离开你没什么舍不得的？
　　那我也不会，画心为牢，那么那么久？

　　“雯雯，你苦笑什么啊？你真想吓死我对不对？”周允轻拍着她的脸颊，这下眼里是真有泪花了，生生急出来的！
　　蓝亦雯闭眼，做了一个深呼吸，对她挤出一个笑：“这事情，你还真的帮不了。”
　　“那你告诉我什么事。”
　　“记不记得那时候我对你说，我为什么辞职？”
　　周允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两年前蓝亦雯不告而别，说是找了份喜欢的工作，半年多之前她又出现在自己视野里，也是说辞了那份工作。她问她理由，蓝亦雯淡淡的回了句，“勾心斗角的，实在不习惯。”
　　当时，她也没有多想，甚至还庆幸蓝亦雯的选择——那种温柔的人，又怎会喜欢那种要斗到你死我活的生活？
　　“我离职的时候，有一些事情，没有交接清楚。”蓝亦雯又说到。
　　周允的眼神里还有疑惑在——就算是没有交接清楚，也不用到这么烦躁的地步？
　　“小允，对不起，我想一个人呆一会。你，能不能叫辆出租车？”慢慢退后了几步，蓝亦雯用微微歉疚的口气，说到。
　　周允皱着眉看了她一眼，咬唇，有些负气的说了句“好。”

　　20.
　　踏出楼梯的时候，才发觉这雨，又开始下了。大而急，还伴着阵阵惊雷。
　　周允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算平静了下来——她说不清楚这一刻自己为什么那么不开心，甚至比刚才知道有个“顾太太”更加不开心，好朋友说要静一下，说要一个人呆一下而已，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
　　可是为什么，她总是觉得蓝亦雯心里有个小世界，是她怎么努力都进不去的？
　　她懂，她知道，每个人都有秘密——可是，可是她们根本是在一起长大，蓝亦雯有什么秘密，连她都不想告诉呢？
　　比如刚才，一份工作，又为什么对她缄默再三？
　　重重的踢了一脚，地上的积水，飞溅起来。有几滴洒在她的手臂上，微凉微痛，就像蓝亦雯刚才看她的目光。
　　她抬头——
　　那个正坐在椅子上看着星空的熟悉身影，为什么，就不能对她说说烦恼呢？好朋友从来不是玻璃做的啊，她，也是可以承受她的难过的啊！
　　“哎……”到最后，还是化为一阵轻轻的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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