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是这么回事

作者:阡阡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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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夜


      我们家不是一个传统的家庭,所以,我们很少过传统的节日,即使过传统的节日也很少有传统的形式。今天连着好几天晚上老爹吃完晚饭后都是收拾得光鲜亮丽出门的,这让我担心老爹被外面的女人给迷住了。
      于是我很忧虑地敲了敲齐郁的房间。
      他正在工作,键盘敲得很急促。
      他头也没抬问我:“怎么了?”
      我站在门口没敢进去,说:“今天除夕夜。”
      他才忽然停住敲键盘的手,抚额道:“差点忘了•••••••”
      他转过身子对我说:“我已经买好了烟花,等我一会儿•••••••”
      这时,我才看清他的装束。鼻梁上架了一副无边眼镜,眼神清亮。嘴唇好看地抿成一个弧度。他穿着一件灰色套头卫衣,是一件极简单的家居服。这时的他一只手抱胸,一只手托着下巴做思考状。
      我出了我心中的担忧:“我爸爸又出去了!”
      他先是一愣,摘下眼镜走到门口,笑着揉我的头发,说:“你放心,辛老师这么大个人不会走丢的。”
      我忧心忡忡看着他说:“我不是担心他走丢。”
      “那是?”
      我眼神坚定地看着齐郁:“他一定又出去骗女生了!”
      齐郁揉着我头发的手不禁缩了一下,我被他扯疼了,恨恨地看着他道:“你的爪子真锋利!”
      齐郁抽回手,莞尔一笑说:“还疼吗?”
      我摇摇头。
      他拉了我的手,让我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他拉开他的椅子,笑着道:“默默,你真是一个多疑的姑娘。”
      我很是不满意,道:“这是合理的推测!你要是害怕大可以不必找我!反正我已经提醒过你了,我不是一个善心的人。”
      他却只是笑而不语,转过身子继续敲打键盘。我能听见他温和却隐藏着笑意的声音:“再等我一会儿,我陪你去找辛老师。”
      我看着他忙碌工作的背影,沉默了好一会儿,实在是无聊忍不住便问:“齐郁,你是不是每天都这么忙?”
      他笑了一下,说:“还好。”
      我想了想问:“日本那一段时间你也是这么忙的吗?
      他仍然是笑着回答我:“还好,差不多,现在轻松很多了。”
      原来在日本那段时间半夜我起床还能听到他回应我是因为他白天陪我玩,晚上给我翻译漫画,深夜则是在补白天的工作。
      我忽然觉得心酸,说:“我准备司法考试,看到你我觉得我真懒。”
      他没有回答我,只听到满室敲键盘的声音。
      他停了下来,转头对着我说:“说到司法考试,你不要太勉强自己,努力就可以。”
      我也笑着对他说:“爸爸也这么说,我就等你这句话了。”
      他也笑了笑,继续埋头工作。

      我看着车窗外只有冷冷的路灯,除夕夜应该没有几家店是开着的吧,都回家过年了。
      车子里放着理查德克莱得曼的歌曲,高中的时候,我的同桌总是不停地哼没有词的曲。我便问他,这是什么歌,他很陶醉地告诉我说是richared clayderman,我说我不知道,他便很有成就感地继续听他的歌。从此我便晓得理查德克莱得曼是一个喜欢模仿钢琴声的歌手,直到这次我听到钢琴曲才晓得原是是个钢琴手。
      “这是理查德克莱得曼的吧?”我问。
      齐郁把着方向盘,说:“你喜欢?”
      我摇摇头,说这么高深的音乐我怎么听得懂,我不敢告诉他我其实是个音痴,纵使我认为我的声音很好听。于是就经常出现我唱完一首别人从没听到过的歌,当老爹把原唱翻出来听的时候,他总是夸奖我唱的声音很好听,曲调很具有创造力,原唱太刻板了。所以,我很少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唱熟悉的歌,从某种程度上,李言徇在的那年的除夕夜这么难忘是因为我很大胆地丢了一次脸,以至于我把自己给豁出去了。就像豁出去一般的爱情,羞愧也是刻骨铭心的。
      他一只手掌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在旁边一个小屏幕上摸了一下,说:“喜欢什么音乐你自己点。”
      我说不用了,他便继续认真地开着车。
      当车驶过一家装饰典雅的咖啡店的时候,我忽然看见了老爹的身影。我急忙叫齐郁停车,齐郁似乎也看见了老爹,便找了个近门口的车位停了下来。
      这时候,老爹和一个女人并肩走了出来却没有更加亲昵的举动,真是一个矜持的老爹。忽然,老爹和那个女的讲了什么,返身走回咖啡店。那个女人则是朝我们的车走来,当我看清楚那个女人的时候差点喊出她的名字。
      她姓秦,名声。
      我低声对齐郁说:“她来我们的车边干什么。”
      齐郁只是看着车窗外,默不作声,车内的气氛很是压抑和紧张。
      秦声在副驾驶的窗边停住,看着我们车里面。我以为她已经发现我们了,无奈的我伸手要去开车门,忽然被齐郁用手制止了。
      只见秦声对着我们理了理头发,擦了一下唇膏。
      我和齐郁在车里面顿时石化了。
      没等她理领口,秦声便发动车飞速消失。
      随后我听见秦声“啊”得一声大叫还有老爹在后面安慰她的声音。
      齐郁幽幽地说:“这个小女生真是风韵犹存,原来辛老师好这口。”
      我擦了擦汗,兴许是车里温度太高有点闷,我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我尴尬地笑了笑,说:“说不定她以后是我妈。”
      他忽然沉默了,我问他为什么不讲话了。他叹了一口气说:“也就是说他可能是我岳母,是吗?”
      我再次石化,嘴角抽了抽,装作没听见,随着车厢里的音乐哼起了歌。哼了半天,我忽然发现我哼的歌跟放的歌不是同一首,立即噤声。
      他忽然笑了,把车停在了一个公园外。
      我问他干什么,只见他走下车,我听见他打开后备箱的声音。我便也跟着打开门,趁着车灯光,看见他搬出两个超大的烟火。
      我看着他说:“你•••••••你!”
      他猛地抬头,催我回车里,叮嘱我让我等一会儿在下车。
      我很不情愿地回到车里。
      不知过了多久,听他喊我的声音,我便立刻打开门。
      只见他站在不远处,车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立刻跑到他身边,问他干什么?
      他笑着说:“除夕夜放烟花。”
      我缩了缩脖子说:“大冷天怎么来这里放?”
      他看着表,嘴里念念有词,此时的齐郁表情认真得像个孩子。
      很快,他便拿起打火机点着了两个烟花。

      “零!”他的笑容顿时充满了成就感。
      随着他的声音,一个烟火呼啸而上,未等我找到飞到哪里了,夜空中忽然放出了心形的礼花。
      我顿时呆住了。
      礼花像金色的流星稀稀拉拉地直线落下,湮没在黑暗中。
      很快,我便听到这个C城都陷入了震耳欲聋的烟花声中。
      齐郁从后面用马甲把我包起来,我能感受到从他结实的胸膛传来的体温。“还冷吗?”这个声音从耳侧传来,
      我红了红脸,装作认真看烟花。只是此时的我已经完全没有心思看烟花了,他潮湿温暖的气息喷到我耳根处,引得我刚退去的热又刷的一次红了耳朵。
      耳侧传来他低沉好听的声音:“默默,我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跟家人放过一次烟花。”
      我点点头,问:“为什么?”
      他语气仍然没变,就像在讲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之前我一直在美国,所以没过过一次年。在美国读书的时候,父亲只提供给我学费,但从来不提供给我生活费,他怕我仗着家族企业好吃懒做堕落了,有意要培养我。”
      我问:“那你是什么时候去美国的?”
      他说:“初中,刚到美国的时候,因为言语不通,而且他们看我一个初中生,所以不肯找我做兼职。最后,我饿了好几天没有去上学,因为在美国过不下去,我便哭着打电话给父亲。”
      “你吗?”我很是惊愕。从碰见齐郁第一天起,我看见的永远是他那张充满笑容的脸,有时典雅温和,有时玩世不恭,有时邪魅狡猾,但不管是哪种笑容,都充满了自信,似乎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的确,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
      他沉默了一下,口气仍然平淡:“最终父亲给我寄了一些钱,但只够我用一学期。很庆幸,那一个学期我把口语听力全部过了并且进了正规的美国中学,还剩下了一些钱。”
      我顿时无话可说,听着他把自己的事情像讲报告一般娓娓道来,让我一下子怀疑在我面前的齐郁到底是不是真的他。
      他最后叹了口气,只是感慨地说:“我哭了三次,出生的时候哭了一次,快饿死的时候哭了一次,第三次是•••••••”
      我双手抓住他拥着我的手臂,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别说了。我以前一直觉得让人不要讲他的伤心往事过于矫情,因为我发现我每次伤心的时候,只要跟谢琪讲出来便没事了。直到和李言徇之间发生了这么多有的没的,我才发现真正的伤口的确不适合一遍遍揭出来给人看。
      看着烟花,我笑着说:“以前我对自己说要是谁给我放烟花就喜欢谁,齐郁,你说怎么办呢?”
      他的身上传来暖暖的幽香,伴随着他幽幽的声音从我耳侧传过来:“你要求真低。”
      我笑着看着绽放的烟花。
      他掰过我的身子,半侧脸因为烟花的绽放被照亮了。黑发压着他的前额,眼睛清亮如水,侧脸白皙美好,鼻梁冰似的笔直透亮。
      他额头顶着我的额头,鼻子亲昵地摩擦着我的鼻尖,我感觉到他嘴角微微上扬的笑容。我看着他把眼睛轻轻闭上,感受着他厚重沉稳的鼻息。我发现我的睫毛不停地颤抖着,呼吸也开始变急促。即使周围烟花声震天动地,我却只听到了我加快的心跳声和他沉稳的呼吸。他一只手抱着我,却忽然用另一只手轻轻遮住了我的眼睛。他温柔地指导我张开嘴巴,舌头撬开我的牙齿,一切都是温柔和小心翼翼的。齐郁的的吻就像他平常待我一般,温柔而且缠绵。那一瞬间,我觉得我是他的全部。
      那个除夕夜没有飘雪,公园里的草上挂着冰冷的雨水。地是湿的,空气也酝酿着湿冷的水汽,散发着悲凉孤独的气息。漫天烟火构成了我记忆中最浪漫的回忆,我很庆幸齐郁在我身边,我果然还是喜欢上了齐郁。
      回家的时候,我和齐郁是拉着手的。当我打开灯的时候,我看见老爹闷闷不乐地坐在客厅看电视。
      于是,我打趣地问:“爸,今天去哪啦?”
      老爹瞥了我们一眼,忽然大幅度转过头盯着我们的手看。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想抽开手,抽了半天却被齐郁紧紧地握着。齐郁则是一脸温和的笑容看着老爹。
      老爹的脸顿时气成猪肝肺,默不作声又回转头看电视。
      齐郁脱下身上的马甲回了一趟房间,便走向厨房边说:“辛老师,默默,现在已经过了午夜,我去烧一些汤圆••••••默默,你过来帮忙。”
      我便做小媳妇状一路小跑跟在齐郁后面,经过老头子身边的时候听到老头子恨恨地骂了一句:“没出息!”我跟他吐了吐舌头。

      我对着齐郁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说:“会不会秦声把气都洒在老爹身上?”
      他搅动着锅里的汤圆问:“谁?”
      我说:“刚才那个女的,是谢琪的妈妈。”
      他盖上锅盖,一把把我拉到他身边,说:“他们母女两性格真像。”
      我立即摇头,说:“谢琪才不是这样的个性!”
      他笑而不语。
      他右手拿着勺子,靠着冰箱,说:“上一辈的事情,我们作为晚辈的最好是不要问了,他们自有他们待人处世的一个套路。”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他侧过头,笑着看我:“还不明白?”
      我其实是明白的,但是可能是我的样子过于让人不明白,所以给人的感觉就是不明白。我记得我从很小的时候回答老师提问的问题,都是半开着嘴点点头。但是老师总以为我不明白,于是一次又一次地教导我也烦他也烦的地步。直到谢琪跟我说了这个毛病我才改了过来,紧闭着双唇用力点点头,就像是一个愤青一般。同样是沉默,要把沉默表达得到位也是一种难度啊。
      我们围着吃汤圆的时候,我就汤圆是北方的还是南方的和老爹陷入混战。
      齐郁坐在我们中间只是默默地吃着汤圆。
      我气得手发颤:“汤圆是南方的!北方饺子,南方汤圆,这个都不懂!”
      而老爹不愧是律师很镇定地说:“‘卖汤圆’听过不?唱的最多的是哪里的?北方,是吧?那不是就是从北方传过来的?那既然是北方传过来的,汤圆是不是北方被公认的?那既然是被公认的,那北方是不是吃汤圆的?”
      我哑然,顿时火大:“那!那饺子是面粉做的,汤圆是糯米粉做的,北方以面食为主食,南方以米饭为主食,难道这还不足以证明南方吃元宵,北方吃饺子?”
      老爹很悠闲地吃了一口汤圆,道:“那你这次吃了这个汤圆,不就证明你是北方人了吗?”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总觉得这句话不对,想了一下,道:“不对,吃汤圆证明我是个南方人!”
      老爹今天讲话功力火候十分到位,句句能把我憋到内伤,他忽然露齿冷冷一笑道:“你的意思是说不吃汤圆就不能证明是南方人了,是吗?不是,对吧?那么以一个地方的人是吃汤圆还是吃饺子来说明汤圆和饺子到底是哪里的,不是很荒谬吗?”
      我顿时被气得要七窍流血,直跺脚说:“你你你,你套我!你,歪理!”
      这时候老爹又吃了一个汤圆,眯着眼睛看了看齐郁笑着对我说:“你说不过我自然是你不在理,是不是?”
      我无话可说,叫道:“你欺负人!你干嘛呀,吃火药了啊?我又没得罪你,汤圆也没得罪你,你,你把它祖籍改了不怕吃进去的汤圆晚上从肚脐眼里爬出来再钻到你耳朵里找你算账啊!”
      我听到齐郁呛去的声音,他咳了一下,之后几声咳嗽却一直被他硬生生压着。
      他缓过气来的时候,我忽然一把被他拉住。他给了我一个绵长温柔的吻。
      吻完,他仍然是安静地吃着汤圆。
      只是,老爹一直都处于被雷击中的状态,反应过来后,指着我们两语无伦次了半天。
      我笑了一下,也坐下来静静地拿起勺子挖汤圆吃。只是心跳却没有因为这样而减速反而挑得更加厉害。不知不觉,我又摸了摸脸,一片滚烫。
      老爹“你们”了半天也没你们出结果,一气之下甩门就进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儿他又出来了,我和齐郁看着他走到餐桌前,只见他端起碗,各用一个鼻孔分别赏了我们两人,一扭头便又走回房间。
      看着老爹回房,齐郁笑了笑说:“就像我们这一代的举动,长辈即使再生气也不能对我们怎么样,而言语和暗示是最没有攻击力的。”
      我一直在回味着他最后一句话,便问:“‘我不爱你’有攻击力吗?”
      他语气中却似乎带了一些悲伤,说:“那要看是从谁的嘴巴里讲出来的•••••••默默,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一辈子不要对我讲这句话。如果哪天你不爱我了,你就告诉我,你想离开了,我会放你走,我说过,在我身边我会给你最大的自由。”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笑了笑说:“以后的事情还不知道呢,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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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除夕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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