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我心口难开

　　寒假回来，倪思整个人胖了一圈。也难怪，各式各样的同学聚会，隔三差五的家庭聚餐，想少吃一点都难。
　　队里在他们开始上课的头一个周末开了会，考虑到有新加入的队员以及部分老队员的转专业，队里决定对个人的辩位和搭档做重新的调整，另者，两个星期后，校级新生辩论赛便要开赛。
　　和严静怡说的一样，倪思被定为一辩。几场练习赛下来，倪思心想，学长学姐们的安排果然不错。倪思的特点一来是她辩风比较柔和，二来她写稿子的功力不错，在这个辩位上，她的优点凸显的越发明显。
　　倪思的搭档分别是二辩谭晶华，三辩赵颂，四辩杨渊。
　　倪思没有料到谭晶华会转做二辩，因为有一种说法是，四辩就是糅合了一辩的二辩，这样一来，谭晶华岂不是降级了么？另一个让倪思没有料到的是会让她取代姜雅琳和杨渊搭档，她本以为考虑到杨渊和姜雅琳的关系，他们两个必然会分配进一个组。
　　散会后倪思悄悄问了严静怡，严静怡说，女生做四辩本来就不合适，如果气势弱了，压不住场面，如果气势太强，又给人感觉太冷硬，所以历来做四辩的都是男生。至于杨渊和姜雅琳，毕竟辩论赛是四个人的配合，他们两个再一起太默契了，另外两名队友就不好融入了。
　　最终的人员分配就这样敲定了，赵颂和杨渊一个是她同班同学，另一个一开学就认识了，唯独不太熟悉的就是基化专业的谭晶华。
　　然后当天中午，倪思和谭晶华在食堂里不期而遇，两个人都是自己过来吃饭，自然而然的坐到了一起。
　　“你上次的稿子写得特好，有你当我们组的一辩肯定没问题了。”
　　“有你在才比较安心，女四辩啊。”
　　“其实当四辩真不容易，到最后大家都放松了，就我还得战战兢兢的收尾，现在做二辩，轻松多啦。”谭晶华说的非常坦然。
　　“上学期考的怎么样？”谭晶华问。
　　“嗯，也就那样吧。”倪思想起了她七十多分的高数。
　　“我们老师特恶心，高数给了我八十九，就差那一分啊，积点就从四变成了三。你怎么样？”
　　“不到八十。”倪思老老实实的说。
　　“哎呀，真是的，这学期换了一个女老师，超级变态，节节课点名。”谭晶华并不翘课，但好像所有的学生都对点名这件事心存反感。
　　“我们老师不会说普通话，上课完全听不懂——不过就算他说的是普通话我估计也听不懂。”倪思想着初中的时候她心爱的数学，如今已然成了她的噩梦。
　　“这学期还开始上物化了，三大高危学科之一啊。”这个倪思倒是听说过，什么“生化物化必有一挂”。但倪思班上的物化老师看起来倒是挺可爱的，两只眼睛小小的，表情总是笑眯眯，让倪思想起了小时候吃的干脆面包装上的小浣熊。
　　这时候倪思忽然看见了杨渊和姜雅琳，姜雅琳在前面走，杨渊在后头端着托盘。谭晶华也发现他们了，两个人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主动去打招呼，谭晶华笑道，“哎，金童玉女啊。”
　　倪思一直看着两人落在，回来对谭晶华说，“御姐什么时候也给我们找一个吧。”
　　“那你得等等，因为我一直打算找个学弟来着。”
　　谭晶华非常健谈，一举一动都落落大方，而在谭晶华的眼里，倪思温和恬淡，也是个非常让人喜欢的女生。
　　几天后校新生赛的赛程和赛制敲定，和院新生赛不同的是，攻辩环节改为一挑二，也就是说攻辩一方随即挑选对方两名辩手进行接攻辩，按照以往的经验，一辩往往被认为实力较弱，因而厄运难逃。
　　倪思这一组第一轮的辩题的是“山寨文化是否值得提倡”，对手计算机学院。计算机学院不是传统的强院，实力平平，但对于缺少实战经验的倪思来讲，和四个久经沙场的老手比赛，毕竟是一件有挑战的事。
　　这一个星期，队里为他们安排了相当多的练习赛，有时候一天甚至要赛两场，倪思他们不得不坐着校车在各个校车来回奔波，然后在上课铃打响后在众目睽睽下走进教室。
　　房晓瑜看着整天转的陀螺一样的倪思，都禁不住替她累。一天倪思又是踩着宿舍关门的点回来，房晓瑜说“看吧，进去之后就是这个后果，又没工资，你连廉价劳动力都不算。”倪思笑道，“我这是为崇高的革命事业做奉献呢。”
　　当你热爱一项事业的时候，无论怎样你都不会觉得辛苦，这句话说的丝毫不错。
　　疲惫真正的来源并非工作的时长，而在于对工作的热爱程度。
　　因此，在对辩论热爱的支配下，如此高强度高密度的训练并没有让几个人感到厌倦，特别后半夜，成了几个队友短信互动的高峰时段，沉浸在对辩题的思考中，睡眠这件事被这群整天处于神经亢奋中的孩子彻底淡忘了。
　　倪思终于迎来了校新生赛的第一轮。
　　离开寝室之前，她对着镜子把头发绑上了又拆开，拆开了又绑上，来来回回折腾了几次，张婉宁问她，“你要去约会吗？”
　　也算是约会吧，我和辩论有个约会。
　　折腾了半天，倪思还是决定平常什么样，现在也什么样，说破天不过是中国的某个大学的某个圈子的几个人的小比赛而已。
　　可是，倪思真的好紧张。
　　这一天他们特地提早出发了，虽然比赛的地点在另一个校区，但几个人默契的选择了走路过去，试图用运动的方式舒缓一下紧张的神经。
　　刚到教学楼的门口，就有态度和蔼的校辩论队工作人员来引领他们，对手居然比他们还提前到了。倪思终于见到了他们的对手，三个女生看不出什么特别，唯一的男生长得酷似倪思的表哥，让倪思一下子亲切起来。
　　徐昊翔这一天也来了，坐在观众席最后排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倪思眼里这种低调反而愈发衬托了他的大佬身份。徐昊翔并没有跟他们说什么，只是一直跟身边的两个学姐聊得热乎，倒是他们队里大二的一群人流水似的来参观慰问，和他们同一时间还有另一只队伍在隔壁的教师比赛，因此人分流过去一部分，但多数人还是留在了这一个赛场，倪思知道是因为有杨渊在的缘故。
　　在他们这一届人里，杨渊无疑是最具天赋的一个，半年的时间已经足够看出他们的潜力如何了，不得不承认，这些经历了两轮面试杀将进来的新人里，的确存在着根本就不适合打辩论的，当然，与此同时，也有杨渊这样让人充满期待的冉冉新星。因而有杨渊的比赛，学长学姐们自然也就关注。
　　存在好的辩手，演出好的比赛。
　　倪思看着杨渊，忽然想，这场以杨渊为男主角的比赛中，她倪思扮演的角色是如何呢？女主角？女二号？路人甲？还是炮灰A？
　　比赛开始了，感觉比原新生赛正规一些，也许是因为观众多的缘故，倪思一直到自我介绍之前都在发抖，而比赛开始之后，专注于比赛的感觉才让倪思忘记了紧张。
　　他们这支队伍的名字叫□□，一种剧毒的化学药品。
　　正方的倪思第一个发言，这篇辩论稿在事后被证明是倪思整个辩论赛生涯写出的最成功的一篇稿子，逻辑，语言，气势，一切该有的都有了，倪思热血沸腾的把稿子念完，引得现场不少观众也跟着她热血沸腾了起来。
　　相较之下，倪思之后发言的对方一辩就有些势单力薄了，本来打算以脱稿的形式赢得一个好印象，但紧张之下频频忘词，后来不得已，只好重新拾起了稿子，这样就犯了辩论比赛的一大忌。
　　在一些较高级别的辩论比赛中，辩手的确会选择脱稿的形式以期达到自然真实的效果。但面对众多观众和比赛的压力，必须有极强的心理素质才能保证在脱稿后顺利流畅的说出观点，因此一般的辩手是不敢轻易做这样的尝试的，因为如果脱稿后不能流畅演绎，再把稿子拿起来念，场面上就会变得相当不好看。
　　虽然勇气可嘉，但对方一辩的功力明显不足，因此这个脱稿的结果来的适得其反。
　　对方一边坐下后，谭晶华开始做驳辩。谭晶华的二辩不必多说，做惯了四辩改做二辩，手到擒来的顺畅。
　　赵颂的三辩将正方的优势进一步提升了，他挑的对方一辩二辩几次答不出来，不得不答非所问。
　　接攻辩的时候倪思果不出所料的被点了起来，倪思紧张，但对方的三辩显得更加急躁，犯了倪思面试时候讲话飞快的毛病，倪思和赵颂两人以守为攻，配合默契，弄得对方三辩狼狈不已。
　　攻辩小结做完，倪思觉得大局已定。
　　自由辩论环节倪思终于听到了“表哥”的发言，憋得太久，一开始他也有些急，但之后不久已经把节奏控制的自如了，细听之下，他的逻辑和思路都非常完善，本来是四个人的自由辩论，对手的几个女生站起来的次数加在一起还没有他多，而他们这边，杨渊今天却显得有些不在状态，倒是他们三个人做了主力。
　　抽签的结果是杨渊先做总结陈词，他的这场四辩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最后一个发言的是“表哥”，相形之下，倪思的那篇逻辑语言气势俱佳的一辩稿到有些抛砖引玉的味道了。可以听得出来，反方四辩这篇脱稿的总结陈词大部分都不是提前准备好的，很多内容是针对现在出现的新争议新问题进行了拆解，虽然有不少地方他的思考还不够完善，但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做出这样一篇东西，已然非常不易，更何况，长得像倪思表哥的四辩身上，的确有一种邻家大哥哥的亲民味道，他的中肯态度也为他的结辩陈词增色不少。
　　三分半钟结束，全场热烈鼓掌。
　　不会被他反败为胜吧？
　　倪思看看坐在身边的谭晶华，两人脸上都有忧色。说四辩重要，除了因为他是总结性的发言，还因为一个优秀的四辩是有翻盘的机会的，他可以针对本方和对方没有说清楚的问题进行分析，而且因为他是最后一个发言，因而无论说什么，对方也没有机会再辩驳。因此，如果这个四辩的陈词非常完美，甚至可能扭转一场比赛的局势。
　　今天的这场比赛无论怎么看，倪思他们几个人的素质都要高于对手，但是这个四辩……
　　主持人清了清嗓子，已经把比赛结果拿在了手里。
　　听着身边的主席打开纸张的哗啦哗啦声，倪思的心提到嗓子眼。
　　“本场比赛的胜方是……”
　　一阵小鼓敲打着倪思的心。
　　“计算机学院。”
　　什么？他们输了？
　　然而倪思还未从错愕中走出来，主席忽然说“不对，错了，最佳辩手是计算机学院四辩。胜方是化学院，错了，对不起。”
　　不是吧，这也能弄错。
　　……
　　倪思他们在雷声中起立致谢了，看在他们赢了的份上，倪思决定原谅这个差点把她心脏病都吓出来的冒失主席。
　　悲情英雄，看着“表哥”站起来鞠躬，接受大家的祝贺，倪思想到这四个字。小时候看《灌篮高手》，倪思清楚的记得赤木刚宪在早些时候因为没有合适的队友而使理想无法实现，和眼前这个情景如出一辙，倪思看着有些落寞的“表哥”，有些同情起来。
　　一个人的胜利伴随着一个团队的失败到底是什么滋味呢？倪思没有想到，下一场比赛中，她将亲身体验到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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