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残像

　　经过几天的奔走忙碌，我满载而归：“喏，东西都在这里了，什么时候开始？”
　　“哟，赫雅，你拼命起来效率很高嘛，这么说，原来之前都在敷衍我？”
　　额角的血管有隐隐作痛的感觉：“……我问你什么时候开始？”
　　“真是的，我交代给你的事情明明都很重要，还牵扯到你自身的事情呢，怎么这么不上心呢，不知道初次进行这种实验是多危险的事情吗……嘶！”魔法师在转身的瞬间差点一头撞上我伸到他脖子后头的骨头尖儿上，“你你你……这种尖锐的东西不能对着人啊！你的礼仪老师绝对会因为教育失败而哭泣的啊！”
　　“……不要逼我问第三次！”

　　黑夜降临，在魔法师于屋外的空地事先用阿特罗斯的毒液画好的魔法阵里摆上我收集来的材料，吸血蝙蝠的眼睛，象征黑暗之瞳，为灵魂指引方向，人形怪物的骨片作为魔力增幅器零零落落的洒在四周，最后，一朵月光蔷薇放在法阵的正中央，墓碑旁开放的月光蔷薇，为死者打开通往现世之门……
　　“于黑暗中彷徨之灵魂，于深渊中安息之灵魂……”
　　随着咒文的念出，渐渐起风了，空间的扭曲，引起气流的混乱；
　　“……暂停汝之脚步，睁开汝之双目，聆听吾之请求……”
　　风越来越强，魔法阵中间，出现了一个撕裂的开口，月光花开始失去水分，不断萎缩着；
　　“……吾奉死亡女神席琳之名，请汝降临于此世，降临于吾等之身旁。”
　　法阵正中的月光花于此时完全枯萎，温度降低，口中的呼吸也冷凝成了白色的雾气，裂口处有什么东西缓缓蠕动着——那是自死亡的世界里被呼唤来的亡灵。

　　连接死亡世界的开口已然闭合，超越了自然的法理而重现此世的灵魂却颓然得仿佛破布一般，不完整的形体，不知道能不能称作面容的部位有东西一开一合，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根本无法清晰地分辨。
　　“自死亡之地归来的灵魂啊，请告诉吾等汝之姓名。”
　　“……呜……”亡灵持续发出破碎的声音，即便我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也听不出来它说的到底是什么。皱皱眉头，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没注意一脚踏进了魔法阵里。
　　还没等我有下一个动作，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从我的呼吸和四肢百骸间渗透进身体，身体……不能动……好像浑身的血液都变成冰块一样僵硬寒冷，窒息的感觉把我紧紧包围，好痛苦……不能……呼吸……
　　“……疼……疼……好疼……救我啊……”脑海涌进什么东西，回响着嘶哑的惨叫声，分不清是究竟是亡灵的呼喊，还是我自己发出的哀求……

　　空气突然灌进喉咙，我大口大口喘着气，生命力重新回到僵硬的身体里。睁开眼睛，瞳孔好不容易对准焦距，发现眼前是黑暗的夜幕，自己躺在地上，身上冷得不行，深色的长袍表面已经结了一层冰。四周微微的腥气冲进鼻孔，真讨厌……是蜘蛛毒液的味道……
　　费力地扭头，看见魔法师一脸阴郁地站在旁边，刚刚还在魔法阵里的亡灵已经连同法阵一齐消失无踪，只剩下被毁坏的痕迹。背上有什么细碎的东西硌得我难受，现在想想应该是之前作为魔法增幅器使用的碎骨，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干呕起来。
　　“你是笨蛋啊赫雅？哪个死灵法师会和还未建立契约的召唤物离得这么近？哦，你还进入了法阵里？你该不会是打算被反召唤一下直接去觐见席琳女神吧？”
　　“……”
　　我一句话也反驳不了，的确，犯这种低级错误的死灵法师基本上都去面见女神了……挣扎着想起身，可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寒气还没有从身体里彻底退去，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颤抖，衣服上的冰凌随着周围升高的气温开始融化，湿湿冷冷的贴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我说，你开口求人帮忙就这么难吗？”他一把横抱起我，“有可以利用的资源居然不懂得利用，真是白痴！”
　　好容易找回声音，身子不停地打颤，牙齿咯咯作响，还是忍不住还口：“……看不……出来，你抱人……的动作……倒是……满熟练的。”呵，我要是死了，再找一个类似的研究对象就困难了吧。呆了这么久，我对他这种看似凶暴的表现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一个踉跄，狠狠盯了我一眼，我一度觉得他马上就要把人往地上扔了，结果他只是使力把我往上颠了一下，“哟，终于活过来了？我还以为已经变成亡灵了呢，看你这哆嗦的，也只有嘴巴还厉害了。”

　　炉子里生着火，手里捧着热乎乎的暖茶，我将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终于不再发抖了。但一想起刚才的事情，还是觉得身上发冷，而且，像那样残破的灵魂，怎么可能问得出情报呢……扒在窗口，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看正在外面收拾残局的魔法师，嘴里喃喃自语：
　　“为什么灵魂完全不成形？”
　　“哪有那么简单，降灵术和召唤起死回生者可不一样。”魔法师一边整理被破坏的魔法阵一边说道，他伸个懒腰，抬眼看我，“没有合适的容器，根本无法成功招回灵魂。起死回生者是从死者的身体召唤灵魂，就算是破碎的灵魂残片，也因为有合适的容器保证其不会暴走。但是你要召唤的是连尸体都化成灰烬的人，成功率实在是难以想象的低，何况，你并不是席琳女神的祭祀，对于她来说，召唤起死回生者的死灵法师只不过是借取了神之子民的外人罢了……不，也许说是偷取更准确罢……”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我握紧拳头，咦，等一下……“如果有合适的容器，就可以完成么？究竟什么才是合适的容器？”我猛地抬头。
　　“……”魔法师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眼神瞟我一眼，“这个，就只有黑暗精灵和死人才知道了吧。”
　　死人？别开玩笑了，起死回生者和腐尸只是招回死者们留在现世的执念罢了，怎么可能知道究竟什么是合适的容器？至于……黑暗精灵？我抚摸着胀痛的额角，真是讨厌，让我用这个光之精灵的身体去和黑暗精灵打交道么？这简直是自讨苦吃，嗯……或者可以？我看着魔法师忙碌的背影，悄悄眯了眯眼睛。
　　“想都不要想，降灵术是你自己要进行的，我帮你做前期准备已经够仁至义尽的了，不要指望我帮你去向那些目中无人的黑暗精灵讨教这种机密问题！”他虽然背对着我，说出的话却直指要害。
　　嘁，这可恶的家伙会读心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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