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殇为你

　　我低下头，不去探究那双眼睛背后的感情，有些于心不忍解释道：“我和龙翼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关系。”
　　知道他喜欢我是一种感觉，听他亲口说出，又是另一种感觉！生涩带点烦躁却不反感，我不清楚这算不算喜欢？但我清楚的是，龙翼的出现让我想起了那个破碎的家和那个不忠的男人。
　　他舒口气应了一声，跃跃欲试的表情。可这种情况下教我怎么接受他的告白？有些话说了不如不说。
　　“我今天累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那我送你回去。”
　　爽快的回答让我忍不住多看他一眼，温柔的眼眸中是势在必得的信念，不知那份坚持是否是所我追寻的……
　　那一晚我睡得并不安稳。麻木的神经渐渐恢复痛觉，流淌在四肢百骸，梦里还有过往撕心裂肺的一幕，两种折磨像一双冰冷的手紧扼着喉咙，直到被电话铃声惊醒！
　　是蒙耀轩，我看看时间已经中午十一点钟了！
　　明知道是梦，心头恍若缠着一条蛇，不至于窒息却让人在恐惧挣扎中消耗着生命力！
　　电话那头的关心溢出言表，我虽然感激，但我现在更需要一个人静静。所以拒绝了他的探病。
　　国庆长假，校庆结束的当晚，寄宿生就被接回了家。我出门吃午饭时，林荫道上冷冷清清，落叶铺在路上，偶然刮过一阵风，飞扬起舞也难再回到枝头！
　　左脚虽然没伤到骨头，但韧带肌肉损伤是在所难免，我从宿舍阿姨那借了拐杖，总算不妨碍生活自理！出校门口时，一个背影轻易抓住了我的眼球！
　　瘦弱的背脊站在阳光下，黄色衬衣像水里浸过黏着皮肤，显得她愈发清瘦，双臂交叠护着前胸的东西。不止我，每个路人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两眼，她虽然反常却没什么怪异，我很快收回了视线，想着一会要不要去趟超市，免得出门？
　　“沐馨？”试探的语调传入耳朵，轰然间化作一记闷棍打下来，萦绕着嗡嗡的蜂鸣声。
　　我顿了一下，过往的记忆如刺眼的白光般撕裂着汹涌着回到脑海……沐馨……有多久没人唤我这个名字了？被遗弃的名字加上软弱的嗓音，根本不做第二人选！我不再停留朝马路对面走去。
　　过去的任何事我都不愿想起，更不想和有关的人接触。我不要回到过去，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声呐喊……
　　“小馨。”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追上，冲到我面前。
　　一如记忆中惹人怜惜的面容，六年的时光磨去了明艳，只留下病态的倦容。无辜却坚定的大眼看着我，有道不尽的委屈无助，化为眼角的一滴泪。
　　六年前嫁给我父亲，她还有什么不如意吗？
　　“那个男人没告诉你，出现在我面前会有什么后果？”
　　她点点头，又使劲摇摇头，像在挣扎“你爸不让我找你，说……说你……会杀人。”后面两个字轻不可闻，看来她是一厢情愿的不相信。
　　那男人怕死……当年娶这个女人时就不怕吗？我一直很想知道，是什么理由让那个自私自利的男人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和她在一起？是爱情吗？那我妈又算什么？
　　“你是看龙翼还活在才来的？”
　　“不是的，不是的！我……我常年在家，昨天翼说你转到森高还受了伤，所以我来看看你。”她把怀里抱的东西伸到我面前，小心翼翼的，头埋在臂间，双手不住的在颤抖。
　　我知道她怕我，因为我差点杀了龙翼。
　　既然这么害怕，为什么还来？愧疚……赎罪……现在做这些有什么意义？我看着她畏惧我的样子，心里空荡荡的，事情发生了，我不想追究也不会去原谅，无爱也无恨！我妈健在时，她对我比亲妈还好，奈何造化弄人。
　　“看过了就回去，我希望下次见面会比这六年更长！”
　　习惯的笑容，说出的话却是冰冷绝情。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一言竟成真，再见亦是来生！
　　她虽然害怕却拉住我的手臂：“小馨，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纵有天大的理由，你也不该半个月就嫁给那个男人。”
　　我停下，冷眼看着她，想起当年离开家时她也这么拉着我，求我原谅。
　　“你应该恨我，是我欠你太多！可是当年我们都是有苦衷的……”
　　“够了。”我甩开她的手，朝前走着：“你说那么多，无非是让我原谅你，减少你的负罪感。我——偏不！”当我妈尸骨未寒，你们房间布满喜字时可曾后悔过？犯了错还妄想别人原谅？
　　她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和我站在斑马线前等绿灯，不敢靠近我又不甘心放弃，手里的食盒握的很紧很紧。
　　“你怎么恨我都可以，我不求你原谅！但我有别的事求你高抬贵手，只要你答应我可以……”我听着不耐烦，不等绿灯亮起，径直朝马路对面走去！心脏的位置像别人拿钝器一点点划开，生不如死。
　　只是没想到一切的平静会这样在瞬间被摧毁……
　　她的话戛然而止，我根本没在意，一心想甩开她！身体突如其来被撞飞出去！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划破耳膜……血肉之躯和汽车相撞的惊悚声……那一瞬间，我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逃离！
　　我摔在马路中央，倒在血泊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肇事司机看到自己闯了祸，转身就跑被周围群众扭了起来！其它车辆纷纷刹车，混乱的场面夹杂着尖叫声……我的世界却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噗咚~噗通~慢的随时都会停止……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还活着，快叫救护车！”我才清醒，爬起来冲到龙阿姨面前！
　　抱着她的身体跪在地上，身上的衣服染红一片。
　　“龙阿姨，你怎么样？救护车就快到了，你千万不要睡！”我颤抖的呼唤着。
　　她大口喘着气，血水不断从嘴里溢出，不管我多拼命去擦，还是那么多！瘫软的身体半倚着我，头上的血顺着脸颊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汇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色像烙铁搁在心口。
　　好半天她才攒住力气回答，眼底没有恐惧很安详的目光：“看到你会为我难过……真好！”
　　“不好！我不要你救我，你不是还有家嘛？还有丈夫和儿子，为了他们你千万不要睡！”
　　“我求你一件事，你会答应我吧？”她笑着，眼里满是祈求。我狠狠点头，除了这个动作不知怎么才能留下他。
　　就算是代我去死，直到推上救护车她依然保持着笑容，很慈祥，很洒脱！
　　救护车上，医护人员对龙阿姨做着初步的抢救。狭小的空间压抑的我喘不过来气。
　　眼前的一幕，仿佛回到六年前我妈离开的时候，回到我在机关队友重伤离开的时候！那白色的衣褂，带给人的不是希望而是绝望！
　　心底滋生的恐惧，慢慢苏醒……冰冷了我的血液还有跳动的心。
　　“你是伤者什么人？她必须马上手术，需要家属同意。”离我最近的护士扯下口罩问我，白手套上沾满了鲜血。
　　“什么人？”我喃喃自语着，看着陷入半昏迷的龙阿姨，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法律上她是我的继母，我虽然不再恨她却不会承认！可她刚刚那么义无反顾的救了我！
　　我还能坚持自己的坚持吗？
　　“我是她家属，可以签字。她有生命危险吗？”
　　“估计脑损伤，要等手术之后才知道，我劝你把家人都叫来，以防万一。”
　　我机械的点点头，强自镇定。从龙阿姨身上找出手机，拨了龙翼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欢快的语调，让我差点没忍住哭出来。
　　我居然夺走了他唯一的亲人，他才17岁。
　　“我是飘瑶，龙阿姨出了车祸在市三医院……”
　　紧滞的声音从喉咙间挤出，电话那头很久很久没有回音，久的让我以为那头根本没人。但我知道他在听，在等我开口说这是玩笑！我也希望这一切不是真的，正如我说的，事情发生了就不要妄求别人原谅……
　　电话被那头挂掉，只剩结束的忙音，空气里充满令人窒息的紧绷味道。
　　医院里。
　　我在“手术同意书”签上自己的名字，看着已经昏迷的龙阿姨被推进手术室……红灯亮起……
　　时间滴答流逝，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脑袋放空，双眼失焦到极限，心情荡在谷底，甘心接受着痛苦的洗礼，直到一双家居鞋出现在视线里。
　　我站起来，看见龙翼红着眼眶，强大的悲伤喧嚣而出。
　　“她在手术室，医生说有生命危险。”我机械的复述着，没有抑扬顿挫，没有感情色彩，心底空荡的只剩下黑白色。
　　昨晚还不可一世的眼睛现在蓄满了泪水，顺着脸颊落下，脆弱的像尊水晶娃娃。他突然抱紧我，身体微微颤抖！小心翼翼的寻找一个避风港，那么不堪一击。
　　“她不会有事，对不对？”哽咽的声音，固执的求一个保证。
　　我点点头，在他怀里，，心会有一些痛，一些绝望，有着很多翻滚着要把我撕裂的强烈感情，有些让我不顾一切争取的安心！
　　我们就这样站在手术室门口，拥抱着……摄取对方身上的温度，证明些什么……逃避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绿灯亮了，医生推着手术车出来。
　　“我妈怎么样了？”龙翼冲过去盯着车上苍白的面容问医生。
　　医生摘下口罩，惋惜的摇摇头：“一会转进加护病房，看她还有有什么话交代……准备后事吧！”言语间透着看破生死的无奈。
　　胸口一阵腥气翻涌，心底的剧痛让我的双唇苍白如纸。我看着龙翼，转身想扶住他……却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样，身上却散发出那种刺骨的恨意，让我惊怔的退后一步！一股悲伤直透流进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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