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梦录

　　我出院那天，是个晴天。墨沉开车来接我，他换了便装，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金色瞳孔在阳光下近乎透明，像琥珀。
　　"你的眼睛……"我犹豫着问。
　　"这是天生的，"他解释，"虹膜色素缺乏症，很罕见。小时候因为这个被当成怪胎，后来习惯了。"他顿了顿，"也许，这就是我们能产生共振的原因。"
　　车开出医院，我们没有直接回家。墨沉带我去了一家老旧的茶楼，在城南的巷子里，不起眼，但茶香醇厚。
　　"老许想见你。"他说。
　　我僵住，手指绞在一起。
　　"他参与了那些事，但初心不坏。"墨沉说，"你母亲救过他女儿的命，所以他才答应帮忙。他不知道你母亲会走到那一步。"
　　"现在他女儿已经去世了，白血病。他没了牵挂，决定说出一切。"
　　茶楼里，老许坐在靠窗的位置，头发更白了，背也驼了。他面前摆着一壶龙井，已经凉了。
　　"小雨，"他看见我，眼眶红了，"对不起。"
　　我没说话，只是坐下。墨沉陪在我身边，握住我的手。
　　"你母亲来找我时，说你得了很严重的病，需要心理暗示治疗。她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在某些古籍里加一些内容。"老许的声音颤抖，"我以为是辅助治疗，没想到……"
　　"她利用了你，"墨沉说，"也利用了林晚。林晚是她在医院偶然发现的，脑波频率和苏雨相似，所以她用凤血玉做引子，把林晚也拉进了梦境。"
　　"她想把苏雨困在梦里，自己掌控那个王国。可她低估了苏雨意识的强大，也低估了两个执念之间的羁绊。"
　　执念。这个词精准得令人心寒。
　　老许递过来一个U盘："这是你父亲留下的。他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了真相，就把这个交给你。"
　　"他说，对不起，他没能保护好你。"
　　我接过U盘，感觉它重若千钧。
　　回到家，我打开电脑。U盘里只有一个视频文件，时间戳是十二年前的夏天，正是父亲离开我们的前一个月。
　　视频里，父亲的脸还很年轻，只是眼神疲惫。他坐在书房里，背后是那些我熟悉的仪器。
　　"小雨，如果你看到这个视频，说明你已经知道了真相。"他笑了笑，笑容苦涩，"爸爸对不起你。"
　　"当年你妈产后抑郁很严重，有自杀倾向。我为了让她好转，启动了'冥婚'项目，想给她制造一个美好的梦境世界。但你妈的执念太深，她把对婚姻的幻想、对我的怨恨，全都投射到了那个世界里。"
　　"她塑造了一个完美的鬼王，一个被背叛的新娘，一段千年等待的爱情。她把自己代入新娘，把对你的控制欲，当成了爱。"
　　"可你七岁那年，误入了她的梦境。你的大脑太敏感，和她产生了共振。从那以后，那个世界就困住了你。"
　　"我试图终止，但她疯了。她偷走数据，完善了技术，甚至开始寻找其他'容器'。"
　　"小雨，爸爸无能，只能用这种方式，把真相留给你。墨沉那孩子，是我找到的。他和你一样，天生就有那个梦境的碎片。我希望，他能帮你。"
　　"记住，那不是你的罪，是我们的。"
　　视频结束，屏幕黑了。我盯着倒影里的自己，泪水终于落下。
　　一双手从背后环住我。墨沉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他把下巴抵在我肩上，呼吸温热。
　　"哭吧，"他说，"哭完了，就过去了。"
　　我转身，埋在他怀里，放声大哭。把所有的委屈、恐惧、困惑，全都哭了出来。
　　他抱着我，像梦里那样，一下一下拍我的背，轻声哄着："没事了，都过去了。以后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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