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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尾巴狼
二楼包厢内,萧君泽本以为这群纨绔子弟游戏宴饮必是北里寻欢,博戏听曲。
没成想,屋里布置清幽雅致,四周挂着锦绣山河壁障,角落里还薰了香。
虽布置简单,却极其考究。
见沈白汀上了,一个伙计打扮的人得了示意下楼片刻,已有小二端了茶上来。
小二给每个斟了茶,又悄无声息退出去。
“沈二,大半夜你叫我们来,不会就是喝茶吧,也不怕大家睡不着。”
周围响起哄堂声,萧君泽此时端了茶,馥郁香气萦绕鼻端,不由勾起心中馋虫。
作为临渊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子,什么珍馐美味凤髓龙肝没有吃过,此时也被这茶香吸引。
“沈二,这是何茶?”
好在来之前,沈白汀已经今日流程演练过数次,要出现的人和物件都细细琢磨记熟。
这群人什么东西没吃过,要想出彩,还得费心思。
既然大家吃惯了大鱼大肉,那她便做一些山珍小菜,反而不落熟套。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会直接说出这些便是平日普通百姓所饮所食。
沈白汀举了茶杯,缓慢起身:“这是我偶得一本古书上的一种制茶方式,传闻喝了可延年益寿,女子皮肤娇嫩,男子则……
话语未尽,席间已经传来了然的声音,有公子哥已迫不及待又喝下一盏。
“这茶生于泽州野林,吸天地日月精华,每年最多能产两钱,又必须遣童子童女于立冬采集本茶枝上的晨露泡饮,方有此效果。”
沈白汀说得邪乎,其余人却听得津津有味。
尹绥急忙追问:“为何要童男童女,普通小厮婢女不可吗?”
“自然是为保证此茶的洁净。”
众人了然,又纷纷争夺了茶壶添茶,不过半晌,已有人匆忙询问更衣之处。
萧君泽听了沈白汀前面的话,本已信了三分,但后面连童男童女都出来了,便觉得好笑,顿时也觉得口中茶水也不似想象中那么甘醴。
等喝完一轮茶,又添了一轮,沈白汀将众人胃口吊足,才吩咐小二上菜。
萧君泽看着桌上的饼,与其余人一样疑惑不解。
“沈兄,这又是何物?”
沈白汀不徐不疾:“大家可听过一句诗:‘术荐神仙饼,菖蒲富贵花’,此饼便是神仙富贵饼,用上好的白术和菖蒲煮了,又以山药白面白蜜和为饼团曝晒,最后蒸食。”
已有人迫不及待入口一尝美食。
可饼一入口,白术和菖蒲的浓郁药味,熏得人想马上吐出来,又看到桌上其余人期待的眼神,默默将饼吞咽下肚。
“这饼虽味道独特,但它有个不为人知的妙处,那便是吃完出口成章,他日必定金榜题名,腰缠万贯。”
这群文人公子,平日里标榜文人清骨,但心中男人那种隐秘心思,谁人不知,口中说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那只是还没有逮着机会。
沈白汀终于戏耍完这群昔日欺负原主的公子哥,终于进入正题。
不消片刻,桌上已摆了数十道美馔,蒸鲥鱼、醉虾、糟鹅蛋、炙羊肉,樱桃煎,飞龙汤,琥珀冬瓜……
里面不乏有些蔬菜不在时令,却赫然在列。
萧君泽也觉得稀奇,这些时蔬,在宫里也不一定能见,这沈白汀看来不一般。
刚刚还在抱怨沈白汀的公子哥们如今食指大动,顾不得文人礼节,自顾吃了起来。
期间又喊了小二添酒。
“可惜了!”
乍然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戛然而止。
尹绥吃得餍足,顺着沈白汀的话语接道:“沈兄,可惜什么?”
沈白汀眼中闪过一丝遗憾:“我只是可惜了这桌好菜好酒,今日本还邀了岑兄和其余几位好友,没想到他们有事来不来。”
尹绥安慰了几句沈白汀,酒意上头,兀自推了轩窗去看临街晨色。
此时已近卯时,街道上已有货郎走动。
沈白汀嘴角浮出一丝浅笑:“各位,听掌柜的说这雅间还有一个趣味处,临了窗可见晨曦中的登仙楼。每逢秋日日出时刻,登仙楼云雾缭绕,有传言说有人曾看见仙人至天降落,因而才化名登仙楼。”
大家酒酣耳热心中飘飘欲仙,争先恐后要去看这仙人显灵的仙楼。
“大家快看,那不是姚家二郎吗?沈兄你不是说他在家闭门苦读吗?”
天香斋对面的小巷中,一扇宅院门口,姚子镜正与娇憨的梅婉清依依惜别。
“梅娘,你且先在此处住下,我明日再来看你。”
梅婉清咬了樱桃小口,低眉垂眼,昨夜一身骨头差点被姚子镜折腾散架,两人折腾到丑时末才睡下。
此时姚子镜眼下浮肿乌青,一副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模样。
“姚郎,我这样,班主定会责罚……”
话未说完竟嘤嘤哭泣起来。
一夜夫妻,姚子镜心中如猫抓了难受,上前将梅婉清搂住,细声安慰:“梅娘别怕,我自会料理,你以后就别回笑语楼了。”
“可我不回笑语楼又能去哪里,我们这样,终究是不被世俗所容。”
梅婉清步步紧逼,心中咒骂了一句不懂风情的蠢货,身姿更是软糯,趴在姚子镜胸口垂泪。
“而且我听闻姚郎已有婚约,等过了中秋就要迎娶新娘过门了,以后姚郎还会记得我吗?”
姚子镜将胸口的娇人搂得更紧,手指梅婉清腰间摩挲。
“你是说郁筝那个商户女?你放心,我本就不喜她,等我回去禀了父亲,到时一定娶你过门。”
说完竟又推着梅婉清想往屋里走。
卯时的秋风一吹,尹绥的喝了二两黄酒的脑袋清醒不少,看得对面缠绵悱恻的两人,大喊出声:“没想到姚家二郎竟如此伤风败俗,当街押妓。”
八卦是人的天性,各世家公子络绎不绝地挤到窗前,指手画脚。
刚刚席间沈白汀已将所有人都捧成了风霜高洁的君子,如今看了姚子镜这样,自然不耻为伍。
最气愤的当属尹绥,他从小耳濡目染父亲写折子痛谏满朝文武。
今日能谏镇国大将军口出无状,明日就敢谏大理寺马匹挤占街道,后日还能逮着亲王与小妾的宅内蒜皮小事义正言辞,就连当今圣上也能参上一本。
沈白汀倚在窗户边朝下看,楼下景色一览无余。
尹绥已经走至宅院门口,虽踉跄不稳,但中气十足。
“姚兄,你怎可如此堕落,丢天下学长的脸。”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周遭便围了一群看热闹的百姓。
姚子镜一头雾水的看着眼前斥责自己的人,吓得甩开搂住梅婉清的手。
梅婉清站立不稳,往后崴了一下,狠狠摔在地上。
“你不仅无耻,还懦弱。”
姚子镜看着周围指点的百姓,眼前人身上一股酒气,和他不遑多让,竟还振振有词斥责他,想到自己堂堂六品奉议郎的嫡庶子,哪里忍得一个满口胡言的刁民谩骂,心中涌上一股莫名怒气。
“无知小儿,满嘴雌黄,小心我告到衙门,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倘若姚子镜忍下尹绥那番痛骂,低头悔过也便罢了,如今还反咬一口,态度如此跋扈,激得尹绥心中热火燃烧。
看到地上吃痛的梅婉清,指着说:“她是谁?你不是和郁家小姐议了亲,现在还当街押妓,可置郁家小姐何地?”
“郁筝?我和她的事关你何事?还是说你早已和她暗通款曲,所以在此为她鸣不平。”
尹绥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胀红一张脸,口吃道:“休得胡言,毁人小姐清白。”
姚子镜见尹绥语迟,更是得寸进尺:“你定是那奸夫,还敢再次大言不惭,看我不叫官拿了你。”
尹绥啪得一声一拳打在姚子镜脸上,姚子镜一行鼻血流下,两人不顾脸面扭打在一起。
楼上众人见状马上往下涌。
沈白汀嘴角浮出一丝冷笑,淡漠地看着这场闹剧。
“这就是你的目的。”
萧君泽的声音至身后响起,沈白汀肩头一僵,收了嘴角的笑。
“苏兄你在说什么?我今日只是宴请好友相聚,能有什么目的,姚子镜人品奸邪下流,与我何干,何况我筝妹妹才是苦主,可怜我沈家,商户之流,哪敢说什么话。”
一番话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好一个大尾巴狼。
“你以为你这点伎俩能唬得住他,等他回过神来,必定加紧报复。”
这几日萧君泽已将姚子镜此时祖上三辈都查了一遍,此人看着斯文有礼,实则心狠手辣,暗地里的腌臜鼠辈。
“我未做任何事,为何要害怕。”
沈白汀倔犟着不肯松口,可身后的指甲已将木窗掐出指印。
萧君泽坐回屋里,此时楼下闹成一团,他却不甚在意,拿起茶盏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慢递至沈白汀身边。
“沈兄与我是朋友,我自然是为了沈兄你好,就如沈兄哪日需要在下帮忙,可尽管开口。”
沈白汀接过萧君泽手中的茶,又看了看楼下的人。
“哦,是吗?”
沈白汀当然不信,正所谓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天上不会掉馅饼这种道理,三岁稚童都明白的道理,她又怎么会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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