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锁与星骸语

　　逃生舱的警报声在耳边尖叫了整整七个小时。陆烬蜷缩在冰冷的金属椅上，左手死死攥着那枚星泉晶体，晶体的凉意透过掌心，却压不住四肢百骸里蔓延的灼痛——黑瞳义眼碎裂后，星骸物质失去了制衡，正顺着神经脉络疯狂侵蚀他的躯体。

　　“还有三小时脱离星骸教派的警戒范围。”凌澈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他刚用最后一点能量修复了逃生舱的维生系统，银灰色的短发黏在汗湿的额头上，肩膀的伤口又开始渗血，黑色的结晶在锁骨处织成细密的网，“你的体温还在降，再撑会儿。”

　　陆烬没力气回应，左眼的空洞处覆盖着层临时贴合的仿生膜，却挡不住那些涌来的记忆碎片：苏晓晓在锈带的废弃工厂里，分给他半块发霉的压缩饼干，说“吃了才有力气逃”；吕梓汐抱着弟弟的实验舱，在纯白实验室里一遍遍地说“姐姐会保护你”；还有三十七个孩子，他们的脸在记忆里模糊成一片，唯独最后望向他的眼神，像星星一样亮。

　　“他们的名字……”陆烬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得记着。”

　　凌澈从急救箱里翻出支营养剂，撬开他的嘴灌进去：“我记着呢。734吕梓汐，735吕梓安，736苏晓晓……”他报出三十七个名字，每个名字都带着对应的编号，那是他从基因库的加密档案里抄下来的，“一个都不会忘。”

　　逃生舱突然剧烈颠簸，警报声变成刺耳的长鸣。凌澈扑到控制台前，脸色瞬间煞白：“是星骸教派的追兵！三艘巡航舰，正朝我们开火！”

　　陆烬挣扎着坐起来，左眼的仿生膜下传来灼热的刺痛——他“看”到了巡航舰的能量轨迹，它们的引擎核心有块脆弱的星骸结晶，那是过度依赖星骸能量的副作用。“打引擎！”他嘶吼着，指向屏幕上闪烁的红点，“那里有结晶！”

　　凌澈没有犹豫，启动了逃生舱仅有的两门粒子炮。淡蓝色的光束精准地击中巡航舰的引擎，爆炸的火光在舷窗外绽开，像一串死亡烟花。但第三艘巡航舰突然加速，撞向逃生舱的侧面。

　　剧烈的冲击让陆烬撞在舱壁上，左眼的仿生膜被震碎，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空洞。他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脸颊滑落，伸手一摸，是暗红色的血，里面混着细小的黑色结晶。

　　“撑住！”凌澈拽着他的手腕，将逃生舱切换到手动驾驶，“我们冲进小行星带，他们追不上！”

　　逃生舱像片失控的叶子，在密集的陨石群里穿梭。陆烬的意识在清醒与混沌间摇摆，左眼的空洞处突然传来奇异的共鸣——他“看”到了陨石群深处的景象：一座半埋在星尘里的空间站，外壳上刻着星骸教派的标志，却早已废弃，里面漂浮着无数培养舱，每个舱体上都贴着褪色的编号。

　　“那里……”陆烬指着陨石群的中心，“有座废弃的实验站。”

　　凌澈猛打方向盘，逃生舱擦着块巨大的陨石飞过去，稳稳地停在空间站的对接舱前：“是‘遗忘站’，三年前被联邦炸毁的‘星骸之种’副实验基地。”他调出空间站的结构图，“里面有地下掩体，能躲过巡航舰的扫描。”

　　两人踉跄着冲进空间站，里面弥漫着铁锈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通道两侧的培养舱大多已经破裂，淡绿色的营养液凝固成块，像翡翠色的冰。陆烬的左眼突然剧痛，记忆碎片再次炸开——这里是他和苏晓晓当年逃出来的地方，他们躲在地下掩体的通风管道里，听着外面的枪声一点点远去。

　　“掩体在B区。”陆烬拽着凌澈往通道深处跑，脚下的金属地板发出空洞的回响，“穿过基因实验室，有扇密码门。”

　　基因实验室里，散落着无数破碎的胚胎培养皿，墙上的屏幕还亮着，循环播放着“星骸之种”计划的宣传片：“为了人类的进化，牺牲是必要的……”画面里，凌辰穿着白大褂，笑容温和得像个慈父。

　　“伪君子。”凌澈的拳头砸在屏幕上，玻璃碎片划破了他的手背，血滴在屏幕上，晕开一片红。

　　陆烬的目光落在实验室角落的金属架上，那里放着个落满灰尘的笔记本。他走过去翻开，里面是苏晓晓的字迹，歪歪扭扭地记着每天的实验内容，最后一页画着幅星图，标注着个遥远的星系，旁边写着“回家的路”。

　　“她想回家。”陆烬的眼眶发热，却流不出眼泪，“她说她的家在有双子星的地方。”

　　凌澈走到他身边，看着那幅星图：“是α星系，联邦最新发现的宜居星球，有两颗围绕彼此旋转的恒星。”他顿了顿，声音放轻，“等这事结束，我们带她‘回去’。”

　　地下掩体的密码门是块厚重的合金板，上面刻着星骸教派的古星文。陆烬的指尖抚过那些纹路，左眼的空洞处传来熟悉的共鸣——这是用三十七个实验体的基因序列组成的密码，当年苏晓晓就是靠这个，带着他躲进了掩体。

　　“密码是他们的编号。”陆烬报出734到770的编号，合金板缓缓升起，露出后面幽深的通道。

　　掩体里比想象中整洁，显然有人来过。墙角的金属架上放着个银色的箱子，上面有顾衍的私人标记。凌澈打开箱子，里面是块全息投影仪，启动的瞬间，顾衍的影像出现在他们面前。

　　“如果你们看到这段影像，说明星骸之心已经被毁，而我大概已经不在了。”顾衍的影像有些模糊，声音却很清晰，“‘星骸之种’计划还有个秘密——三十七个实验体的基因序列组合起来，能形成一幅星图，指向星骸物质的起源地，那里藏着彻底消灭星骸的方法。”

　　陆烬和凌澈对视一眼，同时看向苏晓晓的笔记本。那幅星图的轮廓，正和顾衍影像里的星图重合。

　　“星骸的起源地在银河系的边缘，一片被称为‘灰烬之海’的星云里。”顾衍的影像顿了顿，“但要到达那里，需要‘渡鸦之血’作为钥匙，也就是陆烬的基因激活星图。凌澈，你的基因里有抑制星骸的因子，你们两个必须一起去。”

　　影像消失的瞬间，银色箱子弹出块金属板，上面刻着完整的星图，三十七个名字的首字母组成了导航坐标。陆烬的指尖触到金属板，左眼的空洞处突然涌出金色的光芒，那些光芒在他面前组成了立体的星图，每颗星星都对应着一个实验体的名字。

　　“他们在帮我们。”陆烬的声音哽咽，“他们想让我们结束这一切。”

　　掩体突然剧烈震动，外面传来巡航舰的炮击声。凌澈将金属板塞进背包：“我们得走了。用苏晓晓的星图，去‘灰烬之海’。”

　　两人冲出掩体时，巡航舰的士兵已经冲进了空间站。陆烬的左眼射出金色的光芒，那些光芒像有生命般缠绕住士兵，星骸结晶在光芒中消融。“这是……”他愣住了。

　　“是他们的力量。”凌澈拽着他冲向逃生舱，“三十七个实验体的意识，在帮你。”

　　逃生舱冲出小行星带时，陆烬回头望了一眼。空间站在巡航舰的炮击中坍塌，火光里，他仿佛看到三十七个孩子的身影，他们笑着向他挥手，然后渐渐消散在星尘里。

　　左眼的空洞处不再疼痛，金色的光芒组成了只虚拟的眼睛，像黑瞳义眼，却更温暖。陆烬知道，那是三十七个灵魂，他们以另一种方式，陪在他身边。

　　“目标，灰烬之海。”凌澈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出发。”

　　逃生舱调转方向，朝着银河系的边缘飞去。舷窗外，苏晓晓画的星图在金色光芒中闪烁，三十七个名字像星星一样，照亮了前方的路。陆烬握紧凌澈的手，掌心的温度让他觉得踏实。

　　他不知道“灰烬之海”里有什么，也不知道能不能彻底消灭星骸，但他知道，他们不是在孤军奋战。那些消逝在深渊里的灵魂，正化作星光，指引着他们走向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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