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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10
“玉娘,喝了药可要传膳?”
赵显玉回过神,面前的温润的脸上满是担心,她手上的药碗已经一干二净,嘴里还散发着丝丝苦味。
有几滴顺着洁白的下颚落到暗红色的桌布上,颜色更深。
“也行,我睡了多久了?”
她看了看外边的天色,与她晕倒前的差不上几分,后知后觉的肚子也如同火烧。
“你睡了一天一夜了。”宁檀玉回答。
这么久了?还以为只睡了两三个时辰呢。
“我这是怎么了?”
她动了动身子,大抵是躺了太久,身子有些酸痛。
“大夫来看过了,说是风寒入体,休养几天就没事了。”宁檀玉温声道,脱下身上的披风,将几缕不听话的发拢到背后。
赵显玉点点头,鼻尖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苦香味儿,包裹住那带着寒意的冷香。
她估摸着是那场冰雹夜里受了寒。
“女郎,穿上鞋吧!”
一道不合时宜的嗓音。
两人齐齐转过头去。
却见沈良之穿着一身绯色大袍,腰间金玉配,细白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她的鞋袜。
是浅绿色的蝶戏芙蓉花样。
“不用了,玉娘向来不喜欢在屋子里穿鞋。”宁檀玉温声答,想去牵她的手,又觉得这动作太过亲密。
随即只是轻轻捏住那披风的衣角,微妙的想证明些什么。
赵显玉不爱在寝房里穿鞋,整间里屋都铺上了羊毛毯子。
沈良之脸上重新挂起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自若地将鞋放下。
刚进来时他没注意,这才发现脚下触感柔软。
他暗暗乍舌,果然是巨富之家,这样好的羊毛他阿爹都只舍得给他的披风内衬加上一层,却不想这赵家竟用这么多来做毯子。
尽管这几日已经见惯了赵家的奢华,此时还是惊叹了一声。
“女郎,是良之唐突了。”
他说的恭顺谦卑,赵显玉不好多说什么,只下意识地去看宁檀玉的神色。
见他面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赵显玉松一口气。
在书院这几天一直在烦恼回来了该怎么跟宁檀玉解释,早先信誓旦旦的答应他,可惜现在这沈良之不仅进了门,还站在了他面前。
总归是她的错,只盼着那块墨玉能让檀郎心里好受些。
她目光向下一扫,却见宁檀玉腰间的青色布料下正挂着她那一块墨玉。
赵显玉眉心又不自觉的跳起来。
她思衬着开口:“你怎么把这墨玉佩上了?”
宁檀玉一脸疑惑。
赵显玉张张嘴,从前她以为阿爹虽然不喜他,却总归不会亏待他,可她自从知道阿爹对他的态度里心里就直打鼓,怕他在府里吃不饱穿不暖。
她从前爱看的话本子里都这样写,被公爹磋磨的吃不饱穿不暖的男媳,天寒地冻时还要穿着单薄的芦花袄去河里洗全家的衣衫。
虽然知道她阿爹不会做的这么出格,府里也有月例银子,她却知道那月银只是表面功夫,以显得赵家规矩森严,她真要用钱从来都是直接去账房支取。
所以她便将那玉牌给他,好让他不看阿爹的脸色也能过得好,给他增长底气,却不想宁檀玉竟直接会将它配在腰间。
这要是让阿爹看见怎么了得?
“寻娘说这是你钱庄的信物叫我好好保管,我思来想去还是挂在身上最为稳妥。”
见赵显玉的目光落向那块玉,宁檀玉好声解释。
余光却落在一旁低眉顺眼的沈良之身上,见他神色不变,又镇定的收回目光。
“你寻个地方收起来吧,阿爹看见我实在是不好交代。”赵显玉低声说。
二十岁的女人,自己的钱放在自己夫郎那儿都怕阿爹知道,她也觉得丢脸。
可现在没别得法子了,她如今在家中就是个吃白饭的,实在是没什么话语权。
“等我中举后买个宅子你日日挂在腰间都没事,这两个月就委屈你了。”见宁檀玉不说话,她急忙开口补充。
宁檀玉这才轻笑一声:“都听玉娘的。”
他着手将昨日才拿到的玉佩摘下,本就是为了震慑这个新进门,现如今目的已经达到,再戴着也没什么用处了。
他本就对赵显玉的承诺表示怀疑,自然是不觉得失落。
“那传膳?”他询问。
赵显玉点点头,两人入座。
圆形的小桌,平日里宁檀玉都是一个人在外间用膳,现在她刚醒,不宜多动,不如就在这儿吃了。
沈良之面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这二人一唱一和的视他无物,在他面前表演恩爱妻夫,他若是脸皮薄些,早臊的夺门而出了。
可他偏不。
随着一道好闻的茉莉香,沈良之翩然入座。
宁檀玉居左,他便坐到她右边。
赵显玉看着他右手边的男人,这才发现他额头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留下浅浅的印子,也不枉费她用了阿母留给她的伤药。
她微小的点点头,很是满意。
漂亮的美人就不该留下那样的瑕疵。
等到伺候的下人端菜上来就是这一副景象,赵显玉一身暖白色的中衣坐在中间,宁郎君坐在左边,一身青衫如竹,如玉的面庞永远挂在亲和的笑意。
沈郎君坐在右边,一身绯色的大袍,胸前绣着金丝玉兰,腰间挂着的金玉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就像是艳丽的贵郎君。
这三人坐在一起不可谓是不养眼。
翠微虽然是赵显玉院子里的侍女,但从宁郎君入府起就伺候在身侧,自然是跟宁檀玉亲近,就算这沈小侍长得再好看他也只道一声狐媚子。
他自然得绕到左侧,站在两人中间。
“女郎,这是我们郎君特地为您熬的,眼睛都被熏红了。”
翠微端上一小蛊鸡汤。
宁檀玉笑着接过端到她跟前,赵显玉这才发现宁檀玉眼里充满了红血丝,刚想开口关心。
沈秀之慢悠悠的开口道:“这种活计让下人去做就是了,哪里需要劳烦宁郎君,玉娘,我让你身边的那个寻娘送你的东西你拿到了么。”
汤勺与玉碗之间碰撞发出的清脆声顿住,沈良之满意的勾起唇角。
他怎么会不知道赵显玉自书院晕倒后再没见过寻娘,此番提起不过是想让赵显玉的注意力从他身上拉回来。
至于在谁身上他都不关心,总归不会是他。
赵显玉暗自懊恼,寻娘不在她身旁,她阿爹定不会放过寻娘,却忽略了沈良之对她的称呼。
玉娘,玉娘,只有亲近的人才这么叫她。
她站起身来,味道鲜美的汤已经勾不起她的兴趣,哪怕它的主人在灶台前待了两个时辰。
顾不得几人神色各异,赵显玉踏入屏风后,一旁的小塌上已经整整齐齐放上了一套青色衣裙。
这怕是宁檀玉放的,她在家的时间不算短,衣食住行宁檀玉样样都替她安排好。
“玉娘,瞧我这记性,刚刚就想告诉你,见你醒了却一时忘了。”
宁檀玉也站起身来自责道,眼里尽是懊悔,只顾着气那沈良之,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倒让他抢了先。
虽然赵显玉看不见,翠微却有些心疼。
他家郎君是要说的,哪里轮的到他来出风头。
赵显玉换好衣裳,又不得不去穿沈良之拿过来的鞋袜。
婉拒这二主一仆的帮助,她匆匆忙忙就出了门。
门与框之间的碰撞声不大,却足够在黑夜里惊起一阵蛙鸣。
“翠微,你去歇息吧,我来收拾就行。”
直到见不到赵显玉的背影,他才挥手让翠微退下。
翠微看一眼自家郎君又看一眼沈良之,还是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他认为自家郎君就是个软柿子,害怕沈郎君欺负他。
可是宁檀玉读不懂他的隐喻,直到他关上门也没得到那句想要的挽留。
自昨天赵显玉被送回来到现在都没闭过眼,他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发胀的脑袋好受一些。
“宁郎君,可要用些?”
两人坐在一张桌子上神色各异,沈良之率先开口。
宁檀玉停下动作睁开眼,盯着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冷笑出声。
理智似乎随着赵显玉的离去慢慢崩坏,其实不该是这样的,他应该是贤惠大度的正夫,不该与那自甘下贱的小侍计较。
“小侍与正室,如何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莫不是跟沈县令学的?”
沈良之沉下脸,他好声好气与他说话已然是给他面子,不然这种婚前失贞的浪荡货哪里配跟他说话?
这宁檀玉话里话外讥讽他阿母偏宠小侍,小侍身后的儿子也是给人做小侍的料。
这是提醒他别忘了身份?
“乡下人以为攀上了玉娘的高枝便以为高枕无忧了?这家中是公爹做主,这府里上上下下有哪个把您当正经主子看了?”
沈良之也不甘示弱,他原想与他不说和睦,至少维持表面和平,他敬他一杯茶,真把自己当正室对他指手画脚了?
见宁檀玉也变了脸色,他才微微满意些。。
“也不知沈郎君进这府门前,有没有在那衙门见过我与玉娘的婚书,红纸黑字,鸳鸯戏水?”
宁檀玉忽略心里那一丝丝的不快,反而慢悠悠的反问。
一顶小轿,连正门都进不了的家伙与他叫板?
“这些都不重要,只要玉娘愿意承认我就行了,宁郎君。”
沈良之笑眯眯的,转而夹起一筷子鱼肉来。
“就像这条鱼,玉娘喜欢吃,主夫便为她养,若玉娘不喜欢吃,便只能回到那烂水沟里发烂发臭,郎君,我说的对不对?”
“玉娘爱吃鱼,就算哪一天真不爱吃了,也不会轻易舍弃,只要见着河见着水都会想起鱼来,你说是也不是?”
宁檀玉反问。
两人一齐沉下脸来。
几日之间这样明里暗里的机锋不在少数,若是在一般情况下沈良之不会这么没有理智,可周淮南在他身后支撑,提起宁檀玉也是恨他入骨的模样。
这让他有了底气,一个出身不高甚至说是低贱的正夫,就连周淮南屋子里的下人提起他都有些轻视。
他只想让他识趣些自请下堂,倒也让他省些心神。
他入这赵府却不是真的给那呆子做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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