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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听到这话,周悠心里隐隐约约的疑问终于得到了确认。他难得愁眉苦脸,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自打刚才听到第二句开始,他就觉得老妪的话有多处奇怪的地方,可又不知道事实究竟如何,只能静等她露出马脚。
现在看那群人慌张害怕的样子,思来想去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说实话,实在是费解。
原本的猜测是百姓被魔物顶替,这个想法早已不攻自破。
若真如一开始猜测的那样,那魔物为何要自导自演出这一场戏?
就算是魔族智力与实力都突发猛进,甚至突然有了完整的计划,那还不如直接进攻人界,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这么一想,更是找不到他们做这些的原因。
他皱眉沉思半晌,最后下意识看向身旁最信任那人。
“走吧,先去看看别人。”谢清昼刚才紧绷的神色早已经不复存在。若无其事的撑了个懒腰,恢复了惯例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严肃只不过是一场幻觉。
他闭上一只眼睛,冲周悠狡黠一笑,一指虚虚抵在唇边:“这边晚上偷偷来。”
结果不出他们所料,其他有人离世的家庭也是这样的情况。
就算穷到吃不饱饭的地步,都会用一块画了印的草席盖住尸体,全部的家属都待在不远处嚎啕大哭着为逝者举办葬礼。
虽然不知道哭的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但看那架势确实震天撼地。
还有一些人,本就孤苦伶仃,连一个亲眷都没有,死了就绝户。在这个时代,特别是这种边陲小地方,普通老百姓已经自顾不暇,更没有闲暇工夫去关注陌生人的死活,可在这里无论是谁死亡,都有无关人员代办葬礼。
谢清昼原本没有打算死磕第一家,但事实证明,从其他人入手的结果丝毫不能让他们满意。
其余人家的情况都没第一户那么明显:不是尸体没发生变化,就是变化太小并且根本没人守灵。
再加上已经打草惊蛇,所以此时但凡是个消息灵通的,都格外小心陌生人的奇怪举动,生怕自家也遭遇不幸。
周悠作为魂体,确实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正大光明走进去,但却不能透过已经盖上的棺材板去观察尸体;谢清昼也能通过隐蔽术进去,但和周悠理由一样,想要在严防死守的情况下让棺材板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凭空飞起,显然不可能。
倒是可以再叠加一个术法开辟独立空间,让众人注意不到房间内,但耗费的灵力比较大,谢清昼试了两次都一无所获,周悠便不让他再用了。
等把城里所有挂着白帆的家庭都偷摸着去了一次后,实在是看无可看,周悠只好认命回到起点。
他毕竟还是在正常社会长大的三好青年,即使是死了两次也还是带着部分没用的道德观念。
第一次开棺材他没反应过来,且在那种情况下,想要确认情况,开馆的确是最简单便捷的方法的,所以他情绪和行为上都没有阻止谢清昼。
但若是打开再次盖上的棺材板,心里难免愧疚加倍。
因此,虽然他已经猜到情况不会理想,但还是怀有一丝希望,祈求能从其他地方获得线索,避免第二次掀开同一个人的棺材板,凭这个宽慰自己摇摇欲坠的道德观。
谢清昼就没有这种顾虑了。他自遭遇那场变故之后,对陌生人的同情心便减少了。再加上后来被归墟剑冢收入门下,多年不曾出山,对人情冷暖的感知能力便愈发削弱。
此时已经回到了大院内,他正坐在能直接看到整个院子的树上,嘴里晃悠着根狗尾巴草,双腿盘坐着跟周悠聊天,俨然一副翘首以盼等着大展身手的样子。
等到夜幕降临,声嘶力竭的亲眷全被老妪安排人搀扶下去,放着棺椁的房屋终于是没有了任何声音。
呸一声吐掉叼着的狗尾巴草,轻松跃上了房顶,再次确认了一下所有人都已走远才翻下到门口轻轻推开门进去。
周悠跟在他身后,远远的看一眼被搀扶在最前面的老妪,又瞧了瞧跟在后面的一群人,若有所思。
“在看什么?”
有可能是为了防止棺材再次被人打开,实心棺材板加上桃木钉,整个棺材都被封死。谢清昼站在棺材前跃跃欲试,看样子对这层简单的防卫很不屑,摩拳擦掌试图将其完美无损得分开,余光瞧见周悠还停在门口,随口问道。
“为什么今天没人变成丧失理智的怪物?”
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这个问题在夜幕降下后便在他的脑海里盘旋,现在终于是找到了机会。
却没想到原以为肯定会解答他疑惑的某人却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全能,而是道:“我不知道。”
“啊?”
没等到解答,那被钉得严实合缝的实木棺材盖已经再次掉落在了地上,发出熟悉的“哐当”一声响,二人一同朝内看去。
“不是吧……”周悠率先发出惊叹。
此时棺材里的那人已经完全不能算是“人”了:头上冒出牛一样的尖角,嘴部向前凸|起,下肢缩短,上肢伸长,身体由于迅速的生长被撕出一道道裂痕,鲜红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中,乍一眼看上去宛如虎纹,却又比那还狰狞万分。
肌肉还在不断的抽搐,就像是刚被宰杀的鱼一般,还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
如虎如牛的尸体直挺挺躺在棺材面上,由于衣服已经被迅速膨胀的体型撑破,皮肤可以直接被观察到。
所以现在无论是谁,都会注意到将其分割为上下两半的腰部伤口,以及正源源不断从中流出的血液和内脏残渣。
那伤口切面光滑无比,一看就是被非同一般的利器切开。不过死亡一日不到,尸体内部便开始腐烂了,不少人体组织化为一滩带着残渣的脓水,汇集于上下两节尸体交接的地方。
视线跟随着皮肤裂痕上移,便瞧见牛一般的面部面目狰狞,满怀怨恨的瞪向棺材外,比起白日见到时更加恐怖。
这场景如此熟悉,无论是伤口,还是充满怨气与不甘的神情。
周悠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惊叹,下意识退后一步,几乎是下意识就想到昨天那只被劈成两半的牛头虎身的魔物。
他脑海里忽的涌上来一个“人”。
没来得及细想,被薄薄的一层符文定住的尸体、不,或者应该说是魔物忽然发出微弱的动静,它大概是被二人的交谈惊扰了,上半身在棺材里拼命扭动,可也只能发出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挲声,看样子正在尝试挣脱符咒的束缚。
但它找错了时机,不知道现在正站在自己面前笑得如沐春风的少年是绝对不能招惹的对象。
它以后再也没有尝试的机会了。
谢清昼头也不扭,指尖凝聚出一道如发丝般细长却明亮无比的灵气,转眼没入其额头处,只一刹,那魔物便再次没了动静。
周悠嘴唇嗫嚅,最终深吸一口气,许久又缓慢吐|出来,尽量平稳自己的气息,颤|抖着说出他最不愿意面对的答案。
“是……同生术!”
在周悠的认知中,这个世界并没有关于同生术的记载。
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曾经被系统施加的禁锢就与这个相关。
那时候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感受到了许多来自周家亲人的爱。在这样的爱之中感到无比惶恐,甚至可以说度过一段相当难受的时光,于是他在百般纠结之后,选择回到原来的世界里变成一缕游魂,让真正的周家三子周子远再次回到这具身体。
系统冷笑,随后便施下这个法术,将周悠的性命与周家全部人绑定。
若周悠不死,则无任何问题。
但周悠一旦死亡,周家上下上百人都会以同样的死法去世。
这种邪术太过离奇,正常情况下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在一个逻辑顺畅的世界,唯有“系统”可以作为外来者,将病毒一般的邪术带入这个世界。
当时周悠找过许多办法,可一旦被系统察觉便会受到严重的刑罚。
再加上这术式不是这个世界原产的,想找到解除办法更是难上加难,最后也只能暂时搁置,一边被迫推进任务进度,一边趁着系统消失的时候利用上一切人脉去调查。
后来爱上了谢清昼,他变得自私起来,不愿意将生命还给真正的周子远。那种自毁的想法从那之后就消失不见,在接受到谢清昼的告白后更是展望起美好未来,却没想到最终还是死于非命。
重生醒来后,周悠在最初的不适应后很快就想起来这个邪门的法术,立马向罪魁祸首询问了关于周家的消息,得知他们没有在自己去世后也死于非命便放下心来,却还是不知道同生术究竟是如何解除的。
他本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再接触到同生术,却没想到它就这么突兀的再次现世,几乎是将幕后真凶摆到了他眼前。
可按道理来说,系统应该在他任务失败后就离开这个世界,又怎会突然冒出来制造这么大一场事故?
并且,当时这个法术并不会让人在夜晚失去神志,在这里怎么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身旁那人发出了一样的惊叹:“同生术?”
周悠猛地看去,瞪大眼眶,瞳孔微缩,指甲在掌心掐出深深一道痕迹,几乎要溢出血来:“你怎么会……”
自己从未告诉过谢清昼关于系统的任何事情,若是说他知道,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是这个世界失传已久的密集,要么他知道了自己与系统的秘密。
“哥哥,干嘛这么震惊地看着我?”接收到他的目光的某人看上去似乎很疑惑,微微歪了歪头,上前一步贴近周悠脸庞,“还有,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术法的?”
周悠松一口气,听见他的话放松了许多,随后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安,悄悄观察谢清昼神情,见他毫无异常,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问,便强迫自己把怀疑抛之脑后。
他安慰自己,至少还有其他的可能,有可能就是哪个有心之人不知从哪找到了秘法然后借题发挥,不一定就是系统那种超自然生物搞的鬼。
松开紧握着的拳头,抬头平静解释:“我之前有调查过这个,却什么都没有查到。”他没有说为什么会去调查这个,对方也没有问。
“原来如此。”少年仙尊将刚掀开的棺材板又盖上,转身抬起手臂虚虚搂在周悠肩上,一副很骄傲的样子,“你查不到也是正常的,这个千年前的古籍了,现今唯一的遗存就放在归墟剑冢。”
周悠看着谢清昼将手臂搭在自己身上,咋一看还以为自己不知不觉有实体了,尝试感受了一下确认感受不到温度,忍不住默默想他也真不嫌累,但嘴上还是很配合:“阿清这么厉害呀?”
“当然啦,毕竟我们可是天下第一门派。”谢清昼痴笑两声,这时候又显露出不合时宜的少年心性。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刚才的行为有些傻,一手握成拳抵在嘴边咳了两声清清嗓,正色说出了一个周悠从未听过的名字。
“我猜,是姜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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