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养心殿袭人

作者:光风动绮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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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0 章


      与太子郊外踏青归来后,苏元铃的心境,发生了某种难以言说的微妙变化。
      夏启明那句“赠予希望”,让她看穿了原来太子也有脆弱。
      而这,像一根柔软的藤蔓,不经意间便缠上了她那颗需要时刻保持着警惕的心。
      她开始会偶尔在夜深人静时,拿出那片被妥善收藏起来的柳叶,对着烛光怔怔出神。
      她反复告诫自己,这不过是更高明的攻心之术。
      她与夏启明的相处,变得愈发自然与亲昵。
      太子送来的东西,她不再仅仅是出于礼数地收下,而是会认真地赏玩,甚至会亲手做些针线、糕点作为回礼。
      虽然这些回礼并不贵重,却处处透着小女儿家的细密心思。
      两人之间鸿雁传书,虽不言及情爱,字里行间却已是意乱情迷,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谁也没有去主动捅破。
      京城里的风向,也因此变得愈发明朗。众人看向苏元铃的眼神里,除了艳羡,更多了几分敬重。她早已不是那个需要靠才情博取关注的苏家小姐,而是默认的、未来的东宫女主人。
      就连之前一直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昭华郡主,在一次宫宴上遇见她时,也只是冷哼了一声,别扭地转过头去,没再像从前那般公然挑衅。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她一开始设想的最好的方向发展。
      天气渐暖,京城外的长清河碧波荡漾,两岸桃柳成行,正是泛舟游湖的好时节。昭华郡主不知是何缘故,竟一反常态,下了帖子,邀京中一众贵女,于三日后在长清河上举办一场“流觞”诗会。
      苏元铃的名字,理所当然地出现在了邀请之列。
      春儿拿着那张鎏金的帖子,撇了撇嘴,“小姐,这位郡主又不知要动什么歪脑筋。上次元宵灯节,奴婢可是听说了,她在宫里哭闹了一场,说太子殿下偏心您,为了您连她这个堂妹都冷落了。这会儿又来请您,定是没安好心。”
      苏元铃正临窗练字,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她安的是什么心,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帖子既然送来了,若是不去,反倒显得我小家子气,怕了她似的。”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需要步步为营,在夹缝中求生存的苏元铃了。
      她身后站着的,是太子。
      她有足够的底气,去应对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
      诗会那日,天朗气清。
      长清河上早已停了一艘极为奢华的画舫,正是昭华郡主的座驾。苏元铃乘着自家马车来到河边,刚一下车,便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她今日穿了一身湖绿色的罗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细碎的浪花纹,既应了游湖的景,又不失雅致。她才大病初愈,身子瞧着还有些单薄,反倒平添了几分楚楚动人。
      “苏姐姐来了!”
      几个与苏家交好的小姐立刻热情地围了上来,簇拥着她一同登上了画舫。
      昭华郡主正坐在画舫二层的雅座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
      何为?
      只因她今日打扮得极为隆重,一身火红的宫装,满头的珠翠
      如今与素雅清丽的苏元铃一比,反倒显得有些俗气了。
      “哼,真是好大的排场。”她对着身边的一位闺蜜,酸溜溜地说道。
      苏元铃登上画舫,对着昭华郡主行了个礼,不卑不亢,礼数周全。
      “元铃见过郡主。郡主今日这场诗会,办得可真是雅致。”
      伸手不打笑脸人。昭华郡主即便心中不快,也只能故意拉长声音,“苏小姐肯赏光——才是大家的体面呢。”
      苏元铃听出了她的阴阳,但只坦然笑笑,直接应下了。
      画舫缓缓开动,驶向江心。贵女们围坐在一起,或赏景,或谈笑,气氛倒也还算和谐。
      只是苏元铃心底清楚,今日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在场的贵女中,除了昭华郡主一派的人,还有几位,明显是二皇子夏启恒母家那边的亲眷。这两派人平日里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今日却齐齐出现在了昭华的船上。
      而且,她总觉得,有一道视线,总是不着痕迹地落在自己身上。那道视线,不像旁人的好奇或艳羡,而是带着一种审视和算计,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
      她顺着感觉望过去,只见在角落里,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正低头品茶。那女子相貌清秀,看起来安安静静的,并无出奇之处。可当苏元铃看过去时,她却像是感应到了一般,抬起头,对苏元铃露出了一个极为温和友善的笑容。
      苏元铃记得她,吏部侍郎钱家的二小姐,钱宛。在原著中,这是个不起眼的角色,是女主柳依依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诗会过半,昭华郡主果然开始“出招”了。
      她拍了拍手,让侍女们呈上早已备好的笔墨纸砚,笑着对众人说道,“光是赏景饮酒,未免无趣。我听说苏小姐的丹青,乃是得了京中名家真传的。不如今日,就请苏小姐为我这清上图,题一首诗,也好让我们大家,都开开眼界,如何?”
      她说着,便有侍女展开了一副早已画好的画卷。画上远山含黛,近水碧波,画工确实不俗。
      众人一听,纷纷跟着起哄。
      苏元铃若是写得好了,那是一带而过。若是写得不好,那便是“见面不如闻名”,正好遂了昭华的意,让她丢个脸。
      苏元铃心中冷笑,面上却丝毫不乱。她站起身,走到画案前,看着那副画,只是浅浅一笑,“郡主过誉了。元铃不过是学了些皮毛,怎敢在诸位姐妹面前献丑。”
      她嘴上谦虚着,手下却已经拈起了笔。
      姚元铃的毛笔字,是穿越过来后苦练的结果,虽不敢说自成一家,但写出来也是清秀有力,颇具风骨。至于诗,她脑子里存货多的是,随便挑一首应景的,都足以应付眼前的场面。
      她正待要下笔,那位一直很安静的钱宛,却忽然起身,走到了她的身边。
      “苏姐姐,”她柔声开口,声音如黄莺出谷,十分悦耳,“我瞧姐姐似是有些倦了。题诗固然风雅,可若只是应景之作,未免也少了些真情实感。”
      她这话说得极为巧妙,既像是在为苏元铃解围,又像是在暗示苏元铃此刻并无佳作。
      苏元铃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只听钱宛继续说道,“我倒是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我们今日不如换个玩法,不题诗,我们来斗茶,如何?”
      “斗茶?”昭华郡主皱了皱眉。
      “是。”钱宛的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斗茶又称茗战,乃是前朝文人雅士最爱的游戏。比试的是烹茶的技艺和茶汤的优劣。既风雅,又有趣,还能品得好茶。我恰好从家中带了些今年新出的雨前龙井,正好可以请诸位姐妹品鉴一番。”
      这个提议一出,立刻得到了不少人的附和。毕竟,比起费心劳神地作诗,还是品茶斗茶来得更为轻松有趣。
      昭华郡主本想拒绝,可见众人都兴致勃勃,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一场危机,竟又被旁人以另一种方式化解了。
      苏元铃放下笔,对着钱宛,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多谢钱妹妹。”
      “姐姐客气了。”钱宛回以一笑,那笑容看起来真诚又无害。
      这个钱宛,太不正常了。她为什么要帮自己?而且是用这种与自己在赏梅宴上极为相似的手法?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刻意的模仿与示好?
      很快,茶具便被一一呈了上来。
      钱宛果然是此道高手,她烹茶的动作,行云流水,一举一动都充满了美感。很快,一盏盏碧绿清透的茶汤,便被送到了众人的面前。
      “好茶!”有人品了一口,立刻出声赞叹。
      苏元铃也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茶汤入口,先是微苦,随即便是满口的清香与回甘,确实是上等的好茶,也是上等的好手艺。
      可就在那茶汤滑入喉咙的瞬间,她的身子,猛地一僵。
      一股极其熟悉的、冰冷的感觉,顺着茶水,瞬间蔓延到了四肢百骸。那种感觉,就和她在围猎场上发烧病倒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只是这一次,那股寒意来得更快,更猛烈。
      她的眼前,开始阵阵发黑。握着茶杯的手,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姐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钱宛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与惊慌。
      “我……”苏元铃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整个人也跟着软倒了下去。
      在意识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了昭华郡主那张带着几分得意的脸,看到了钱宛那双看似关切实则冰冷的眼睛,还看到了画舫之外,另一艘不知何时靠近的、挂着玄色旗帜的船。
      那船头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静静地立在那里,冷冷地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
      是夏启恒。
      苏元铃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艘画舫上了。
      她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四周是全然陌生的环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冷冽的龙涎香,那香味她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
      “醒了?”
      一个低沉的、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苏元铃费力地转过头,果然看到了二皇子夏启恒那张俊美而又冷漠的脸。他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白玉扳指,眼神幽深地看着她。
      “这是……哪里?”她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我的船上。”夏启恒言简意赅地回答。
      苏元铃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酸软,没有半分力气。
      “别白费力气了。”夏启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你中的,是苗疆那边传过来的一种奇药,名叫软筋散。无色无味,只会让人在两个时辰内,手脚发软,动弹不得。死不了人,却足够让一个人,变成案板上的鱼肉。”
      苏元铃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是……你做的?”
      夏启恒嗤笑一声,他站起身,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神像是看着一只落入陷阱的猎物。
      “你觉得,是我做的吗?”他反问。
      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带来一阵战栗。
      “苏元铃啊苏元铃,我该说你聪明,还是该说你蠢呢?你以为你搭上了太子,便能高枕无忧了?”
      他的声音,像一条毒蛇,钻进她的耳朵里。
      “如果我告诉你。那个钱宛,是太子的人呢?”
      “不可能!太子他……”
      “让我说完嘛,她父亲吏部侍郎,早就投靠了太子。她今日做的一切,都是太子授意的。这杯茶,也是太子,让她为你准备的。”
      苏元札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想起了夏启明为她亲手戴上珠钗时那温柔的眼神,想起了他在草场上说“你便是我的希望”时那真诚的模样。那些画面,还那么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他怎么会……怎么会害她?
      “为什么?”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
      “为什么?”
      夏启恒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直起身,缓缓地踱了两步,“因为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名正言顺地处置掉昭华,从而敲打她背后整个王府势力的理由。而全天下都知道他堂堂太子心仪的女子,被昭华嫉恨,在她的船上遇害,这个理由,够不够充分?”
      “至于你,”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她身上,那眼神里,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一个中毒后无法动弹、无法为自己辩解的受害者,难道不是最好用的棋子吗?事后,他只需将一切都推到昭华身上,再来你的床前,为你流几滴眼泪,许下几个为你报仇的承诺。你这位深爱着他的苏小姐,自然又会对他感恩戴德,死心塌地。”
      “一箭双雕,好一招苦肉计。”
      夏启恒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捅进姚元铃的心里,将她那些天好不容易滋生出的、对于情感的最后一丝幻想,搅得粉碎。
      她想起了父亲的话。
      永远不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完全寄托在一个男人的恩宠上。
      她以为自己记得很清楚,可原来,在那场精心编织的温柔攻势下,她还是不知不觉地,放松了警惕。
      郊外踏青时的柔情蜜意,耳鬓厮磨间的温存许诺,都不过是为了今日这杯毒茶所做的铺垫。
      他需要她全然地信任他,才能确保她毫无防备地,喝下这杯自以为是巴结者递来的茶。
      好一个夏启明。好一个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
      一股极致的愤怒与冰冷的绝望,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她死死地咬着嘴唇,尝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夏启恒看着她那张由震惊、不信,到最后化为一片死灰的脸,眼神变幻莫测。他似乎很满意她此刻的反应,又似乎……觉得有些无趣。
      他走回床边,再次俯下身。
      “现在,你说故事里往往代表着聪明的小狐狸,会怎么选?”他的声音,带着致命的诱惑,
      “留在伪善的狼身边,还是去疯狗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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