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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宿荒野,儿砸生火你不行
在青山县的日子,乔虹从未真正安心过。
那小客栈的厢房虽然简陋,但至少头顶有瓦,四壁有墙,夜间听得见隔壁房客隐约的鼾声,清晨闻得到街上早点铺子飘来的炊烟。可乔虹心里清楚,这种安稳不过是暂时的假象。林府虽说在追查一阵后似乎偃旗息鼓了,但谁能保证没有暗处的眼睛仍在搜寻?这青山县离原籍不过两三百里,若有心人要查,顺着线索摸来并非难事。
更深层的忧虑,在于银钱。
客栈老板娘给的工钱虽能糊口,却攒不下什么积蓄。乔虹数过藏在贴身荷包里的铜板,统共不过三百文,若遇急事,这点钱连请个大夫都不够。林天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身上那件粗布夹袄已短了一截,袖口磨得发白。她自己那身衣裳也洗得褪了色,补丁叠着补丁。
“得走。”乔虹在某个无眠的夜里下了决心,“去更远、更繁华的地方,那里机会多,也安全。”
她选中了云州府——据客栈往来的客商说,那是个水陆交汇的大城,商贾云集,百业兴旺,离此地足有五百余里。路途虽远,却也意味着更安全。
清晨天未亮透,乔虹便轻手轻脚收拾好那点可怜的行李:两身换洗衣裳,几块硬面饼,一小袋盐巴,还有那个从不离身的系统空间包裹——里头装着火折子、一小瓶金疮药、几根缝衣针,以及她偷偷攒下的几十文私房钱。
林天宝睡得迷迷糊糊,被乔虹轻轻摇醒时,还揉着眼睛咕哝:“娘,天还没亮……”
“咱们今天要出远门,去个好地方。”乔虹压低声音,帮他穿好衣服,“动作轻些,别吵醒旁人。”母子俩趁着客栈后院门刚开,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深秋的晨风带着刺骨的凉意,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更夫敲着梆子走过巷口,那“笃笃”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林天宝彻底清醒了,紧紧攥着乔虹的手,小声问:“娘,咱们不跟老板娘道别吗?”
“留了字条了。”乔虹说。她在房里留了张纸条,说自己带着孩子投奔远亲去了,感谢这些时日的收留。不算周全,但总比不告而别好。
出了县城,乔虹没有走官道。官道上车马多,容易遇到盘查的衙役,也怕万一林府派人沿途搜寻。她选了条与官道平行的小路,起初还能看见零星的田舍,越往前走,人烟越稀少。
晌午时分,母子俩在一条小溪边歇脚。乔虹从包袱里拿出硬面饼,掰了一半给林天宝,自己只吃四分之一。溪水清冽,她用手捧着喝了几口,又灌满随身的水囊。
“娘,咱们要走到什么时候?”林天宝啃着干硬的饼子,眼巴巴望着乔虹。
“走到云州府。”乔虹说,“那里有高楼,有大街,有吃不完的白米饭,还有学堂。”
“学堂?”林天宝眼睛亮了亮,随即又黯下去,“可咱们没钱……”
“会有的。”乔虹摸了摸他的头,“娘会想办法。”
这话说得她自己心里也没底,但必须说。她是母亲,是这孩子唯一的依靠。
午后继续赶路,日头偏西时,问题来了——按照乔虹原本的估算,天黑前应该能赶到一个叫“柳树屯”的小村落。可实际走起来才发现,带着孩子走小路,速度远比想象中慢。林天宝毕竟才七岁,走了一整天,脚步越来越沉,小脸憋得通红却咬着牙不说累。
乔虹背起他走了一段,可她自己也是营养不良的妇人,背不了多久就气喘吁吁。眼看天色越来越暗,四周的景物逐渐模糊成一片片黑影,远处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叫,空旷而凄厉。
“娘,我、我好像看见绿眼睛……”林天宝趴在乔虹背上,声音发抖。
乔虹心头一紧,扭头看去,只见远处树丛里几点幽光一闪而过。是狼,还是狐狸?她分不清,但危险的感觉实实在在。
“抱紧娘。”她加快脚步,可前路茫茫,根本看不到半点灯火。
最终,在天彻底黑透之前,乔虹发现了一处勉强能藏身的地方——一片树林边缘的空地,背靠着一块巨大的岩石,多少能挡些风。四周是半人高的枯草,远处黑黢黢的林子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整个世界围困在这一小片黑暗里。
“今晚只能在这儿过夜了。”乔虹放下林天宝,声音尽量平静。
林天宝的小脸在昏暗的天光下显得惨白。他环顾四周,野外的夜风毫无阻挡地刮过,卷起枯叶在地上打转,发出“沙沙”的响声。更远处,有某种动物踩断枯枝的“咔嚓”声,还有不知名的虫鸣,窸窸窣窣,连绵不绝。他下意识地往乔虹身边靠,小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角,指节都泛白了。
“妈……我们今晚就睡这里吗?”他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惧,“会不会有狼……我听客栈里的大叔说过,野地里有狼,专吃小孩……”
乔虹心里也发毛。她前世虽然参加过几次公司组织的徒步活动,但那都是装备齐全、有向导带队的“体验式露营”,和现在这种真正意义上的荒野求生完全是两回事。可她是母亲,不能慌。
“有娘在,不怕。”她蹲下身,平视着林天宝的眼睛,语气坚定,“狼怕火,咱们生一堆火,它就不敢靠近了。”
这话既是安慰孩子,也是说给自己听。火,必须有火。
乔虹先安顿林天宝坐在岩石边,自己开始在周围摸索。她记得系统空间里有火折子——那是两个月前在青山县杂货铺买的,花了五文钱,当时想着万一有用,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她心念一动,从空间里取出火折子,又摸出一小捆之前随手塞进去的干草——那是客栈后院晒的,本打算用来引灶,现在成了救命稻草。
“天宝,你去附近捡些树枝,要干燥的,越多越好。”乔虹吩咐道。
林天宝迟疑了一下,看着周围浓重的黑暗,脚步挪不动。
“就在这块空地边上捡,别进林子。”乔虹补充道,“娘看着你。”
这句话给了孩子勇气。林天宝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向空地边缘走去,每走几步就回头看乔虹一眼。乔虹站在原地,目光始终跟着他,时不时说一句“对,就在那儿捡”。
孩子毕竟是孩子。林天宝捡回来的,大多是些半湿不干的树枝——地上的落叶层潮湿,表层下面的树枝也带着潮气。还有几根明显是新掉落的,断口处还能看见青绿的痕迹。枯叶倒是捡了一捧,可也沾着夜露,摸上去凉飕飕、湿漉漉的。
乔虹没说什么,接过柴火开始尝试。她吹燃火折子,那点微弱的火星在黑暗中亮起一小团暖黄。她小心翼翼地凑近那堆柴火,先点燃自备的干草。干草顺利烧起来了,可当她试图用它去引燃那些潮湿的树叶时,问题来了——浓烟“噗”地冒起,直冲面门,火苗却在瞬间萎靡下去,挣扎着闪烁几下,熄灭了。
乔虹被呛得连连咳嗽,眼泪都出来了。她又试了两次,结果一模一样。浓烟越来越多,火却始终生不起来。潮湿的柴火简直是最糟糕的燃料,只冒烟,不起火。
“咳咳……妈,不行啊……”林天宝也被烟熏得够呛,一边抹眼泪一边说,“这柴……是不是太湿了?”
乔虹无奈地扔掉手里的火折子,看着那堆冒烟的失败品,忽然笑了。不是开心的笑,而是那种“既然这样,不如换个思路”的笑。她转过头,看向被烟熏得小脸发黑、眼睛红红的林天宝,一个主意浮上心头。
她把火折子捡起来,塞到林天宝手里。
“儿砸,”乔虹用一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说,“看来你娘我这手艺不行。要不,你来试试?”
林天宝愣住了,低头看着手里那根细竹管,又看看那堆还在冒烟的柴火,小脸上写满了无措和茫然:“我……我不会啊。娘都不会,我怎么能……”
“男人嘛,生火搭灶是基本生存技能。”乔虹故意把话说得老气横秋,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现在流落荒野,以后这种日子可能还会有。你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照顾娘。”
这话触动了林天宝。他抿了抿嘴唇,握紧了火折子。火光映照下,乔虹看见他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是恐惧褪去后,渐渐升起的责任感和倔强。
“可是……该怎么弄?”他问,声音虽轻,却没了之前的慌乱。
“来,娘教你。”乔虹来了精神,开始现场教学。她先扒拉那堆失败的柴火,挑出几根相对干燥的放在一边,然后指着其他那些说:“你看,这些树枝表面摸着还行,但掰开看,里头还是湿的。这种柴火很难直接点燃。”
林天宝凑近了看,果然,折断的树枝断面颜色深暗,透着水汽。
“得找特别干、特别细的东西引火。”乔虹继续说,“像那种完全枯死的松针——对,就是地上黄褐色的那种,一碰就碎。或者鸟窝里垫的软草,那个最干。引火物要蓬松,留出空隙,火才喜欢。”
她一边说,一边示范性地从旁边抓了一小把枯松针,在手心里揉搓成松散的一团:“你看,要这样。”
林天宝看得很认真,小脑袋不时点一下。
“然后架柴火也有讲究。”乔虹用几根树枝比划着,“要搭成中空的架子,像个小屋子,底下留出进风的空间。火要呼吸,憋着气它就烧不旺。”
这些知识对七岁的孩子来说有些复杂,但林天宝听进去了。他盯着乔虹的动作,眼神专注。
“你刚才捡的那些,大多不行。”乔虹最后说,“得重新找。这次别在地上捡,找树上挂着的老枯枝,那种风吹日晒很久的,特别干。还有松树底下,常有掉落的干松塔,那个也好烧。”
林天宝深吸一口气,把火折子小心地放在干燥的石头上,转身再次走向树林边缘。这一次,他的脚步稳了很多,不再一步三回头,而是低着头,仔细地搜寻。
乔虹没有跟过去,而是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夜色已深,月光被云层遮蔽,只有微弱的天光勾勒出林木的轮廓。林天宝的身影在黑暗中时隐时现,只能听见他拨开草丛的“沙沙”声,还有偶尔传来的、树枝被折断的轻响。
时间一点点过去。乔虹搓了搓冻得发麻的手,深秋的夜寒透过单薄的衣裳渗进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嚎,遥远,却清晰。她心头一紧,下意识看向林天宝的方向——那孩子似乎也听见了,动作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低头寻找。
好样的,乔虹心想。
又过了一会儿,林天宝抱着一大捧柴火回来了。这一次的战果明显不同:最上面是一团蓬松的枯松针,金黄金黄的,在黑暗中也能看出干燥的质地;下面有几根细小的枯枝,看样子是从树上直接折下来的,断口干裂;还有几个松塔,以及一把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絮状的干草。
“娘,你看这些行吗?”林天宝的声音里带着期待,还有些许不安。
乔虹仔细检查了一遍,眼睛亮了:“太好了!这些比娘找的强多了!”她毫不吝啬地夸奖,“尤其是这松针,干透了。这干草是哪找的?”
“那边岩石缝里有个旧鸟窝,”林天宝有些得意地说,“我够下来看了看,里头垫的草特别干,就都拿来了。”
“聪明!”乔虹竖起大拇指。
受到鼓励,林天宝干劲更足了。他按照乔虹刚才教的方法,先把那团蓬松的干草和松针堆在中央,小心翼翼地用几块小石子围成个圈,防止火苗乱窜。然后,他拿起那些细小的枯枝,学着乔虹刚才比划的样子,搭起一个中空的小架子,底下特意留出空隙。
整个过程中,他的动作笨拙却认真,小脸紧绷着,嘴唇抿成一条线。乔虹在一旁看着,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在他偶尔迟疑时,轻轻指一下:“这根放斜一点……对,那样空气流通更好。”
准备就绪。林天宝拿起火折子,手有些抖。他深吸一口气,凑近柴堆,鼓起腮帮子用力一吹——火折子冒出火星,却没能点燃引火物。
他不气馁,又试了一次,这次更小心地控制着气息。火星落在干草上,亮了一下,熄灭了。
第三次,第四次……每次都是差那么一点。林天宝的额头渗出汗珠,不知是急的还是累的。他咬着下唇,眼睛死死盯着那堆引火物,小小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执拗。
乔虹终于开口了:“别急,稳着点。火苗喜欢温柔的风,你吹得太猛,反而把它吓跑了。对着一个地方,轻轻地、持续地吹气。”
林天宝点点头,再次凑近。这次,他没有急着吹气,而是先调整呼吸,让心跳平复下来。然后,他屏住呼吸,将火折子上那点微弱的火苗稳稳地对准干草最蓬松的地方,双唇微张,送出轻柔而绵长的气流。
奇迹发生了。
那点火星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颤巍巍地膨胀开来,变成一小簇橘红色的火苗。它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草絮,发出细微的“嗞嗞”声,随即蔓延到松针上。松针瞬间被点燃,发出更明亮的光,细小的噼啪声接连响起,在寂静的荒野中格外清晰。
火,真的烧起来了。
林天宝屏住呼吸,眼睛瞪得圆圆的,一眨不眨地看着那簇跃动的火焰。他小心翼翼地添上一根细枯枝,火焰顺着树枝爬上去,迅速将其吞噬。他又添一根,再添一根……火堆渐渐成型,温暖的光芒向四周扩散,驱散了浓重的黑暗。
“着了!妈!火着了!”林天宝终于叫出声来。那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和巨大的成就感。他转过头看向乔虹,小脸上烟灰和汗渍混在一起,却绽放出前所未有的明亮光彩。那双眼睛里,恐惧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跳跃的火光和纯粹的喜悦。
乔虹也笑了,这次是真心的、欣慰的笑。她走过去,揉了揉林天宝被汗浸湿的头发:“干得漂亮!我就说我儿砸肯定行!”
火焰越烧越旺,发出“噼啪”的欢快声响。温暖的光圈不断扩大,将母子俩包围起来。黑暗被逼退了,远处那些令人不安的窸窣声似乎也消失了——或者至少,感觉上不再那么可怕。
【叮!绑定子嗣林天宝成功掌握野外生火技能,独立解决问题,自信心提升。亲密度+3。当前亲密度:42。】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乔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她挨着林天宝坐下,伸出冻僵的手靠近火堆。温暖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开来,渐渐传到全身。
林天宝紧挨着她,也伸出小手烤火。火光在他脸上跳跃,映得那双眼睛亮晶晶的。他盯着火焰看了好久,忽然小声说:“娘,原来生火也没那么难。”
“只要掌握了方法,很多事都没那么难。”乔虹说。
“那……”林天宝抬起头,眼睛里的光芒比火光更亮,“明天我能试试搭灶吗?我看你之前说过,有了灶,火更稳,还能煮东西。”
乔虹笑了:“行啊。不过现在,咱们先解决晚饭。”
她从包袱里拿出硬面饼,用树枝串了,凑到火上烤。面饼表面渐渐变得焦黄,散发出粮食特有的香味。她又拿出那个小水囊,放在火堆边温着。
林天宝学着她的样子,也烤自己的饼。他做得很认真,不时转动树枝,让饼受热均匀。火光映照下,他专注的侧脸有了几分小大人的模样。
饼烤好了,外脆里软,比干啃好吃多了。乔虹把温好的水递给林天宝,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喝着,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欣慰,还有一种说不清的希望。
吃完简单的晚饭,乔虹让林天宝把剩下的干柴添到火堆里,确保火能烧到后半夜。她自己则在周围撒了一圈草木灰——这是听客栈里走南闯北的客商说的,能防蛇虫。
夜深了,火堆成了黑暗荒野中唯一的光源和热源。乔虹铺开一件旧衣裳当垫子,让林天宝枕着她的腿躺下,又把另一件衣裳盖在他身上。
“睡吧,娘守夜。”乔虹说。
“娘也睡……”林天宝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却还嘟囔着。
“娘等会儿就睡。”乔虹轻拍着他的背。
孩子很快睡着了,呼吸均匀绵长。乔虹靠着背后的岩石,望着跳动的火焰,思绪飘远。她想起前世,想起那个有电、有网络、有便利商店的世界,再对比眼前的荒野、火堆、沉睡的孩子……恍如隔世。
可奇怪的是,此刻她心里并没有太多恐慌或抱怨。也许是火堆太温暖,也许是孩子睡得香甜,也许只是因为——她在做一件必须做、而且正在做好的事。
她低头看着林天宝熟睡的脸,那张小脸上还沾着生火时留下的烟灰。她轻轻擦掉一点,孩子无意识地蹭了蹭她的手。
“你会长大的,”乔虹轻声说,声音被火堆的噼啪声掩盖,“会长成一个能照顾自己、也能照顾别人的男子汉。而娘……会陪你走到那一天。”
远处又传来一声狼嚎,这次似乎更近了些。乔虹握紧了手边一根粗壮的树枝,眼神锐利地扫过火光照耀不到的黑暗边缘。
火堆噼啪作响,火星升腾而起,在夜空中划过短暂而明亮的光痕,然后消散在无边的黑暗里。但火堆本身,依然稳定地燃烧着,温暖而明亮。
乔虹守着这团火,守着熟睡的孩子,直到第一缕天光从东方的地平线渗出。
长夜将尽,前路还长。但她知道,至少这一关,他们算是过了。而明天,还有新的技能要教,新的路要走。
她看向还在睡梦中的林天宝,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却充满力量的微笑。
生存这门课,咱们慢慢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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