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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锦官城虽处平原,却是盆地地貌,周遭山岭环绕,大多山峰已成游览胜地,唯余几座险峻难攀的,因耗费过巨便搁置了。
山水密林间,岑三未驭遁光,只现了原形纵跃穿行。
一来是山中生灵的本性未泯,偶尔也需返归林野,松快筋骨;二来则是人迹罕至之处,往往藏着年份足、蕴着灵机的山野珍品。
猴儿酒可不是随便摘些野果,混着酒曲往哪个犄角旮旯一塞便能成的,所择果子须得皮薄肉厚,叶蒂除净,带虫眼的万不能用,内蕴灵机的更佳,再佐以特定花草矿石为曲,盛器与酿制地皆有其法,且各族皆有秘不示人的诀窍。
可惜岑三自幼孤苦,遭族遗弃,未得传承,幸而被岑安卿收留后,它有大把光阴揣摩试炼,待修为略有所成,更专程寻访同族大妖“恳切”切磋,倒也攒下自家一番心得。
不知过了几时,天色向晚,岑三此行已是收获颇丰,它栖身枝桠,将所得细细清点一番,尽数纳入颈间一枚铃铛之中。
正打了个哈欠,眼皮将合未合之际,一道锐风破空而来!淡青剑气自不远处疾射而至,眼看便要及体,却被岑三看似随意甩动的长尾“啪”地一声,凌空抽得粉碎!
暗处窥伺之人见状大惊,转身欲遁,一抬头,却见一张猴脸倒悬眼前,双眼弯弯如月。
“啊!”
来人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觉天旋地转,已被倒吊在树上。
岑三立于地面,掌中把玩着一枚果核,道:“哪里来的小崽子,气息都敛不周全,就敢偷袭?”
“呸!你这妖猴,不好生在洞府修行,反倒招摇过市,收你是为你好!”那年轻人破口大骂,“快放了我!否则等我师父驾临,叫你好看!”
“哦哟?口气倒不小。不知待我撕了你这张嘴,还硬不硬得起来。”
岑三本非好性儿,此人偷袭在先,又出言不逊,实在惹它光火,原只想口头教训,现下却真个要叫他吃点苦头。
它将手中果核一抛,精准掷入对方口中,咕咚一声,便咽了下去,那人随即跌落在地,慌忙催动灵气欲将其逼出,却毫无效用。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岑三冷哼:“自然是好东西,你既瞧不上我这妖猴,便让你也尝尝个中滋味。”
话音方落,那男子裸露的肌肤上竟开始生出茸毛,吓得他手足无措,污言秽语更是不断,这下又撩起岑三将熄的怒火,正欲再加惩戒,却闻云间有声落下。
“岑道友,还请掌下留情!”
一道清音自云间传来。
胡养真驾一缕轻烟翩然落地,先略带责备地瞥了那年轻人一眼,随即转向岑三,面上已换上恰到好处的歉然笑意:“岑道友,此子与我有几分缘法,故传了他几手微末小术。他素喜读些……闲书话本,见岑道友方才翻山动静略大,便误以为有大妖寻衅,这才贸然出手,实属无心,还望岑道友看在我的薄面上,饶他这回。”
岑三倒不意外,它一见这小子便嗅到胡养真身上特有的炉火气,只是对方嘴太臭,便未顾及,如今正主来了,倒不好再以大欺小——毕竟老爷说过,往后或有多处需仰仗,闹得太僵反为不美。
“也罢,既胡大师开口,便饶你这次,下回再犯,仔细你的皮!”
言罢,手掌虚虚一抓,那年轻人顿时面色青紫,喉头肿起,那枚果核“噗”地一声被逼了出来。
胡养真见它放手,心下稍宽,道:“多谢岑道友,寒舍离此不远,不如移步小坐片刻?容我略备清茶,聊表歉意。”
“不必了,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岑三哪看得上这些小妖的茶水,敷衍一句,身化玄光便遁走了。
此时那年轻人方喘过气来,急道:“胡姨,方才那妖……”
“住口!”胡养真此刻一改先前温婉,目光微厉,“我与你叮嘱过多少次,莫要徒惹事端!授你小术只为防身,为何还要去招惹旁人!”
“此山乃是胡姨清修之地,他不请自来便罢了,还搅得整座山林瑟瑟发抖,我为何不能管?”年轻人犹自不忿,顶撞道。
胡养真轻叹:“我修行数百载,虽有些微道行,亦不敢妄言独占一山。罢了,此次便算了,往后莫再去招惹他便是。”
年轻人见胡养真不再追究,凑上前亲昵地拉住她袖角:“胡姨,方才那人……究竟什么来头?”
“与你无关。好了,回去吧。”胡养真不愿多言,却也未拂开他手。云霭悠悠升起。年轻人借她转身之机,偷偷回望方才那棵令他受辱的老树,眼底翻涌着屈辱、后怕,以及一丝……被强行点燃的、不甘的焰苗。
第九局驻地,洛秋水这几日几乎足不出户,埋头恶补诸般超凡常识:从辨识“人修”与“非人修”的特征,到了解符箓丹药的入门用法,再到最基础的冥想与灵气感应。
不知是天赋异禀,还是岑安卿那枚丹药效力过于霸道,他竟在一夜之间便成功内视,感到了体内那缕微弱的灵气流转。这进境让文冉清与陶澍清皆吃惊不小,更是拉着他事无巨细地复盘全程,甚至抽了几管血样,希冀能分离出某种催化成分,惜乎最终数据分析并无异常,只得归因于他自身特质。
钟云彦的押送差事用了一日一夜,隔天午夜方归,只歇了几个小时,便将洛秋水提溜起来,开始传授灵气运用之法。
“灵气操控说来简单,你需将其视作己身臂膀,不过无形无质罢了。”
小院中,钟云彦负手而立,掌心上方,七八颗石子正循着各自玄妙轨迹穿梭飞舞,彼此间毫厘不差,竟无一次碰撞。
“心分多用,灵控纤毫,所分念头愈多,对掌控之力要求便愈高,此道无他,唯手熟尔。”钟云彦讲解道。
再看洛秋水,他全神贯注,额角青筋微凸,掌心两粒石子却如醉汉般歪歪扭扭,不断撞在一处,发出“咔哒”轻响,不过一刻钟,他已大汗淋漓,恍如刚跑完五公里,□□。
随着“啪嗒”一声,石子坠地,洛秋水瘫坐椅上,臂膀酸涩得抬不起来。
“无妨,初习皆是如此。”钟云彦温言道:“只因走了捷径,我等所能壮大的灵气终归有限。若欲克敌制胜,便须取巧劲,精打细算每一分灵机。”
他指诀一引,坠地的石子飞起,亦加入那穿梭阵中。
“不是还有法器么?”洛秋水瘫坐着闲聊,他所阅卷宗里,确有提及法器的炼制与使用。
“不错。然现今的法器,比之古时已远逊,更像是在寻常器物中添了几分灵气罢了,威能不及从前。且法器你能用,旁人亦能用。故而万不可因小失大,唯有自身修炼的法力与神通,方是根本。”钟云彦正色道:“你可知神通与小术之别?”
“嗯。”洛秋水点头。
这部分资料中有载:功法因人人几乎皆靠“启灵”入道,已然无法修习。神通与小术更像一类,只是威力不同,施展条件亦异。
钟云彦颔首,并指如剑,于虚空中轻轻一划,一簇橘红火苗便“噗”地在他指尖跃动。
“我此次回总部,誊抄了些适宜初阶修士的‘小术’,你回头好生研习,择一二契合自身者精修,切忌贪多嚼不烂。”
“明白。”洛秋水郑重应下。他心知此是经验之谈,钟云彦必是见过有人因贪求术法驳杂而荒废根本,最终一事无成,方特意提醒。
歇息片刻,洛秋水重振精神,正欲再练,手机却忽响,是警局老同事来电,听罢内容,他神色略显古怪,看向钟云彦道:“钟老弟,有个案子,陶姐或会感兴趣。”
“?”
客厅内,陶澍清听完洛秋水的禀报,陷入沉吟。
“你觉得这起□□案,与修士有关?”
洛秋水点头:“以往此类案件,被害者纵使记忆模糊,体内多半能检出药物痕迹。但此番没有,若在以往,我或会疑心是双方未谈拢或其他缘由,可现在嘛……”
陶澍清沉吟道:“秋水,我知你初涉此道,易生联想,然修士终究是极少数,此类寻常案件,通常不在第九局职分之内。我等核心要务,依旧是‘拾芥’。”
她话锋一转,肯定了洛秋水的价值:“不过,你作为老刑侦的直觉与经验,确是我等所缺。这般,趁你尚在适应期,让冉清陪你走一遭。记住,是‘调查’,而非‘介入’。唯有发现确凿的超凡痕迹,方可启动……”
话未说完,陶澍清忽地顿住,连同一旁的钟云彦、文冉清,三人俱是浑身微震,面露难以置信之色。
然而,心生震撼的远不止他三人,这一刹那,锦官城及其周边百里之内,所有开启了灵觉感知的存在——无论深山修行的道人、市井隐居的妖灵,抑或第九局总部的几位耆老——无不心神剧震,骇然望向某个方位!
“你们……怎么了?”洛秋水修为尚浅,全然不解同伴脸上那混杂惊惧与贪婪的复杂神情。
他话音方落,一股难以言喻的醇厚酒香便无孔不入地弥漫开来,那香气仿佛能勾动心底最深处的渴望,却又带着一丝令人敬畏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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