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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她?
那句带着哭腔的“那……姐姐帮我上药”,像一根柔软的羽毛,不轻不重地搔刮着施嘉言心底最无力抵抗的角落。她看着古轻柠那张泪痕未干、眼圈鼻尖都泛着红,却偏要摆出一副“你不答应我就继续哭”架势的脸,所有拒绝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打不得,骂不走,还能怎么办?
施嘉言认命般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几乎是同时,古轻柠脸上那种泫然欲泣的表情如同魔术般收敛了大半,虽然眼角还挂着湿意,但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已经迅速闪过一丝计谋得逞般的、极浅的光亮。她甚至主动把受伤的左臂往前伸了伸,袖子卷起,露出那道依旧狰狞的伤口,配合地坐回了椅子上。
变脸之快,让施嘉言再次深刻体会到这个“妹妹”的难缠和……不可预测。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被算计的憋闷感,重新蹲下身,捡起刚才因为争执而掉落的棉签和碘伏瓶。幸好瓶子没摔坏。
这一次,古轻柠异常安静乖巧。她不再说话,只是微微仰着脸,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施嘉言低垂的侧脸上,那眼神依旧专注得令人心慌,但少了之前的疯狂和侵略性,多了几分……依赖?
施嘉言强迫自己忽略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伤口上。她清理得比之前更加仔细小心,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蘸取碘伏,擦拭,再蘸取,再擦拭……每一个步骤都缓慢而专注。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棉签细微的摩擦声,和两人轻浅的呼吸声。阳光透过小楼老旧的窗格,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的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浮动。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滞。
直到施嘉言拿起那罐自制的、散发着清凉气味的药膏,用指尖剜取一小块,准备涂抹在伤口上时,古轻柠才极轻地动了一下。
“姐姐。”她忽然低声开口,声音还带着一点哭过后的沙哑,但已经平静了许多。
施嘉言动作一顿,没有抬头:“嗯?”
“疼。”古轻柠说,语气平平,听不出多少真的痛楚,倒更像是一种……宣告。
施嘉言指尖微微蜷缩,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道:“忍一下,药膏敷上去会舒服些。”
她将清凉的药膏仔细地、均匀地涂抹在伤口及其周围红肿的皮肤上。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古轻柠手臂的肌肤,冰凉,细腻,却又能感受到其下紧绷的肌肉线条。
在她涂抹的时候,古轻柠放在膝盖上的右手,悄悄地、一点点地挪动,最后,用小指的指尖,极其轻微地、试探性地,勾住了施嘉言蹲着时垂落在身侧裙摆的一角。
像某种小动物,小心翼翼地确认着归属。
施嘉言的身体瞬间僵住。
那触碰极其细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忽视的存在感,透过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递过来。她没有动,也没有推开,只是涂抹药膏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
古轻柠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就那么用小指勾着她的裙角,仿佛这样就拥有了某种隐秘的联系和安全感。
施嘉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迅速涂好药膏,然后拿起纱布,开始包扎。她的动作依旧轻柔,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她只想尽快结束这令人心乱的一切。
当她终于打好最后一个结,直起身时,古轻柠勾着她裙角的小指,才依依不舍地、慢吞吞地松开了。
“好了。”施嘉言退后一步,拉开距离,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冷,“这几天不要碰水,记得按时换药。”
古轻柠抬起包扎好的手臂看了看,纱布缠绕得整齐妥帖。她抬起头,看向施嘉言,眼底水汽已散,重新变得幽深,但那执拗的专注却丝毫未减。
“姐姐包扎得真好。”她说,语气听不出是真心夸赞还是别的。
施嘉言避开她的视线,弯腰收拾着散落在桌上的药品和杂物,试图用忙碌掩饰内心的不平静:“你自己注意点,我走了。”
她拿起自己的手包,转身就要离开这个让她呼吸不畅的地方。
“姐姐。”
古轻柠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
施嘉言脚步顿住,没有回头,语气带着一丝疲惫的警惕:“又怎么了?”
“晚上……”古轻柠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厨房炖了汤,姐姐……回来喝吗?”
施嘉言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回来喝吗?
多么平常的一句问话,从古轻柠口中问出来,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卑微的期待。仿佛她问的不是一碗汤,而是一个应允,一个她可以继续留在这个“家”里的、微小的凭证。
施嘉言握紧了手包的带子,指尖微微发白。
她应该拒绝的。应该彻底划清界限的。
可是……
她想起古轻柠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想起她刚才哭得委屈巴巴的样子,想起那小心翼翼勾住她裙角的小指……
最终,她只是极轻地、几乎听不见地“嗯”了一声,然后便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般,快步离开了这栋偏僻的小楼。
直到走出很远,回到主宅那充斥着暖气和香氛的空气里,施嘉言才仿佛重新活了过来。她靠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抬手,看着手腕上那一圈尚未完全消退的红痕,又想起古轻柠哭泣时脆弱的表情和那勾住她裙角的、微小的触碰……
施嘉言闭上眼,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迷茫席卷了她。
古轻柠。
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而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她?
这个问题,如同窗外渐渐沉下的暮色,笼罩下来,找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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