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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意识到这个非比寻常的事实,路沛顿时僵住。
他的视线穿过压在身上的少年肩膀,直达后方墙壁的挂钟,15:32分,距离原确服下毒药,快要一个小时了。
他没有马上死去的现象,虽然现在还处于神志不清状态,但身体已经恢复了力气。
这究竟是强化剂的作用,还是,原确本就……
似乎是觉察他的不专心,原确扣着他膝盖的手上滑,宽松的裤腿一路被推上腿根,手掌顺势握住他的大腿。
他的手指极长,皮肤带茧,有种粗粝质地,轻而易举地陷进又滑又腻的腿肉里。
“喂!”路沛挣扎起来,“放开我!”
然而,对方越发用力地握着。
细细摩擦时,他感觉到原确隆起的指关节。
“你这混……”路沛刚想骂人,就见他把脑袋垂下。
他望进原确漆黑的、不带一点光亮的眼睛,突然响起的危险预警,让他强行忽略了被人挤进双膝间的不适感,闭上嘴,一动不动。
原确的鼻梁碰到他的鬓角,然后,从这里开始,嗅闻他。
用鼻尖,也许也使用了嘴唇,呼吸的热气,从他的脸侧扫描到下巴。
被他的气息扫过的皮肤,起一小片鸡皮疙瘩。
原确的脑袋靠近他的颈窝。
他靠过来的脸颊,当然是热的,与此同时,路沛浑身僵直。
原确的小臂,处于绷紧状态,由于体脂率极低,肌肉表面肌理呈丝状态,青筋条条绽起……但是,崩在他皮肤上的筋,竟是青黑色的。
红,紫,黑,暗色的血管中,仿佛有细小的生命在游动,发出啮齿动物咀嚼般的细响。
看见这一幕的路沛,后颈一阵发凉,他可以确定,这不是一个在自然人身上会发生的现象。
他好像招惹了一头伪装能力极强的人形凶兽。
而这头凶兽,此时压在他的身上,一寸寸地闻他。
恐惧是无法控制的反应。
路沛脖颈上浮起一层薄汗,皮肤是淡粉色,顺着喉结的弧度,起伏出晶莹的线条。
原确停下了。
如果路沛此时垂下眼,会发现他张开了嘴——他那颗偏钝的、属于人类的犬齿,忽然如同吸血鬼的血牙般,瞬间突出,变得尖利。
只需要咬下去,便会流血不止。
然而,在尖牙距离路沛仅有一厘米距离时,原确先顿住了,仿佛在用一团乱麻的大脑思考。
换用柔软的舌头,舔上那一小片凸起的皮肤。
湿漉漉的,舔舐。
“……”路沛终于忍不住,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尖叫出声,“原确!!你!这个神经病!!放开我!!”
他推搡对方的脑袋,抬腿猛踹原确的腰,曲起的小腿还没踢出去,就被他的身躯压住。
原确的脑袋从他的脖颈处抬起,垂着散漫的黑发,也垂着黑漆漆的眼。
两人的面孔之间仅有一指距离,仿佛接下来会接吻,路沛却没有生出丝毫旖旎的感觉,只有即将被袭击的惊恐。
他又在看原确的筋脉,从领口伸出来的黑青血管,自脖颈蔓延到脸颊。
和疯长的藤蔓一般具有生命力,随着脉搏弧度,一起一伏。
“你醒醒……”路沛不抱任何期望地说,“原确?你醒醒?”
对方果然对他的语言毫无反应,一味地盯着他看。
因为过于紧张,嘴唇被他自己咬成了水淋淋的红色。
原确伸出一根食指,试探着按在他的唇边,指腹勾着他的唇瓣内侧,似乎是想看里面的肉。
“唔……”路沛抿紧嘴唇,不让他继续碰。
然后,他发现,不仅是血管,原确的四肢末端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小臂是正常的小麦色,手掌中部开始发灰,直到手指末端,渐渐变成了黑色,像涂上一层指甲油。
路沛用力一眨眼,“唔?!!”
……
原确的行走在一片白茫茫的荒原中,脚下是软沙。
白天黑夜,反复给天空填上不同颜色,蓝黑白黄的渐变,一面色彩结束就翻开新的一面,他在这无边无际的重复颜色中,跋涉前行。
原确隐约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他总是重复地梦见这一幕,对于接下来会出现的角色和画面,他也很熟悉了。
他晕过去了,再一睁眼,一个白头发的小男孩,抱着书坐在他的床边。
他看不清男孩的脸。
“你醒了!”他很高兴地说。
“我们在***捡到你,你为什么会在这?”
“你叫什么名字?我是***。”
……
“等回到白鹭区,你来我家里玩吧!”
“你没地方去?嗯,没关系,你先住在**福利院。我家里定期资助小朋友上学,我去告诉父亲,他一定会帮你,他们说马上会找一个陪我念书的人,然后,你就住到我家里来,我们可以一起上学。”
原确冷眼旁观着自己的回忆。
这是原确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个地上人,一个总是做出甜蜜承诺却从不兑现的小骗子。不知为何,他记不清他的脸。
然后,他住进了**福利院,好像过了许多天,却没有等到小骗子联系他。
福利院的老师也是浅色头发,很淡很淡的褐色,她的面庞总带着圣母一般慈爱的神色,温柔地说:“虽然很困难,但我不会放弃每一个孩子。”
福利院倒闭,她不知所踪,这些在地上没有户籍的孩子,一共67人,被送到地下。
这是原确遇到的第二个不守信用的地上人。
在地下区流浪几年,原确经常在一个老头家附近偷土豆吃,老头恼得不行,终于设下天罗地网,抓住了狡猾的原确。
老头子:“臭小子,天天就知道来偷土豆,你要吃难道就不能大大方方告诉我?!”
原确听劝,直白告知:“我要吃。”
老头子:“……”
老头震惊又无语地收养了原确,成为他名义上的养父。
最开始,老头和原确在地下过得还算滋润,老头有一个地上人朋友,据说是从前的战友,对方经常来探望他,每回都带着礼物。
那个地上人头发是淡灰色,有一天劝说老头和他一起买某个植物基金,给养子攒老婆本,绝对能发财。
老头子只懂种植物,不懂植物基金,被骗完了养老本,一夜穷困潦倒,房子也变卖。
这是原确见过的第三个,巧舌如簧却毫无信用的地上人。
事不过三,他不会再相信任何地上人。
也极其讨厌浅色的头发。
这场断断续续的梦做了很久,后来的内容都不清晰了,原确在意识中再次昏睡,身体像浮在沙子海上,柔软的细沙无处不在的包裹着他。
“原确,原确。”
“原确,原确,醒醒……”
烦死了。原确皱起眉头,眼前一阵白晃晃,像一片亮白色的月光。定睛一看,他辨认出白色的发丝。
是地上人。
讨厌的地上人。
咬死他。
他张开嘴,咬下去之前,却闻到一点软和的香气,于是迟疑了。
地下区地势最高的地方,能够晒到来自地上的天然阳光,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天天在那里晒太阳,上面长着青草和花叶,在来到矿场之前,原确每天都要在那午睡。
是太阳、青草、花叶、露水的味道,让人头晕目眩。原确安静下来。
……
路沛心惊胆战地挣扎好一阵。
他总担心原确是不是要变异了,怎么喊都没有反应。
半小时后,原确似乎也因他的反抗感到疲惫,不再追着他嗅闻,长臂圈着他的肩膀和腰,闭眼睡去。
等他睡着,手臂力量放松,路沛立刻钻离他的怀抱,躲到门边,拉开距离。
“痛死了。”路沛龇牙咧嘴。
被咬的地方疼,被压的地方疼,被握的地方疼,这家伙无意识状态下横冲直撞的像条疯狗。
——原确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基因改造人吗?
路沛终于想起被他轻易忽略的内容,作为黄金议员的佟迪,去地下不可能不格外小心,安保力量自然也是极高水平。而原确杀死了他的六个保镖,再杀死他本人。
还以为是佟迪的安保雇到水货。
没想过他们可能真的是纯见鬼了。
他很想丢下对方就这么走掉,但又不能这么做,隔着半个房间,遥遥关注。
原确持续昏迷了4小时,偶尔变换姿势,双目始终紧闭,路沛时不时靠近观察,确定他还活着。
期间,任腰倒是醒来过一次,路沛抄起花瓶,再度招呼后脑勺,把他砸晕。
原确身上那些古怪的特征,仿佛随着身体的放松,逐渐散去,整个人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变好。
晚上八点多,原确醒来,单手撑起身体,另一只手按着太阳穴。
他睁开眼,瞳仁是正常的半圆形。
原确看向他,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路沛握着门把手,随时准备跑:“你还认识我吗?”
原确:“……地上人。”
看来是恢复意识了。
路沛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
“你真吓人。”路沛说,“你刚才一直压着我,对我……”原确的行为用语言描述很奇怪,有点说不出口,“你失去意识了,想攻击我。”
原确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但他打量了下路沛,认真反驳:“我没有。”
“你没有?!”路沛怒了,那刚才苦苦挣扎他受的这些罪算什么,“你……”
原确给出他的证据:“我如果攻击你,你不会活着。”
路沛:“……”
路沛无语笑了。
这人对他的所作所为不含一点歉意,他有点生气,耐着性子问:“你是怎么回事?你不怕毒?”
“嗯。”原确说,“告诉你了,不要浪费。”
他的目光瞥向地上的纽扣针剂。
路沛:“…………”
不可理喻的一头人!路沛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
没有道歉或感谢也就罢了,死里逃生之后,还要对他的帮助展现出轻蔑态度,使他刚才的紧张像是一场可笑的表演。他实在有些生气了。
当然,表面上,路沛凭着好涵养维持住神情的平静,只是下垂的嘴角,泄露些许愤怒。
“是吗,那就好。”
他扔下这句话,打开门,迈步。
地上人突然要走。
原确再一次陷入费解状态,不明白刚才还一脸关心希望他活下去的地上人,为何突然冷淡万分。
理论上,这其实应该很合原确的意,他不想和地上人发生太多交流,但同时,原确的身体和直觉在催促他应该立刻采取措施。
“咚!”身后传来一声响。
路沛回过头。
一秒钟的功夫,原确已经站在他身后一米处,手里提着任腰的后领。
昏迷中的任腰身体瘫软,像一只奄奄一息的猎物。
这瞬间,原确又凭着他的智慧想明白了。
地上人因为失去他唯一的保命药剂感到心疼,虽然是最狡诈的地上人,但既然给予他关键性的有益帮助,他也该给出有一些回报,就像他替周祖工作以报答救命恩。
“交换。”原确说,“你给我药,我处理他。”
原确像个熟练杀鱼工一样简洁地推销自己:“很快,很干净。”
“……”
路沛瞬间头晕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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