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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伤雀(十)
端阳大长公主没听出朱承瑄的话中有什么不妥。
罗浮对朱承瑄所谓的“爱惜”只觉得恶心,但在她母亲面前,她只有沉默以对。
在端阳大长公主的言语催请下,朱承瑄亲手执笔写下了那道赐婚于罗浮和蔺兰时的恩旨。
罗浮接过那道恩旨时,不敢表露出特别的欢喜,只是如往常一般跪谢皇恩浩荡。
端阳大长公主和罗浮在玉照宫用完晚膳后终于出宫。
在马车上,罗浮捧着那道恩旨看了又看,坐在她身旁的端阳大长公主笑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方才在你哥哥面前未露喜色,这上了马车,母亲看看你的嘴角就没撇下来过。”
“有了这道恩旨,拿过去给爹爹看,爹爹再不赞同这门婚事,也得认下这个女婿。”
“你啊,说的你爹爹是个势力小人一样。”端阳大长公主伸出食指点了点罗浮的额角,“你爹爹在你的婚事上面讲究门当户对,也是担忧你下嫁吃苦受罪。可怜天下父母心,家家父母都是盼着自己的儿女能顺遂平安过完一生。”
罗浮在心里默默反驳她母亲的话。
英国公哪配为人父,对她这个女儿只有算计和规训。
果真回到家后,英国公看到那道赐婚的恩旨就脸色大变,与端阳大长公主说道:“殿下怎不和我商量一下,轻易便将阿浮许给一个贫寒人家出身的郎君,此人也算人中龙凤,但配我们阿浮却还是差了许多。”
“我们家的钱莫说十辈子也花不完,只要这位蔺郎君待我们阿浮好,那便够了。”端阳大长公主道。
英国公瞪了罗浮一眼,“可是你撺掇着你母亲去向陛下求的恩旨?女儿家也不知羞,哪有上赶着将自己嫁出去的道理?”
罗浮摇首,委屈地看向端阳大长公主。
端阳大长公主忙搂过女儿的肩膀到自己身侧。
“你错怪阿浮了,这位蔺郎君是我和华阳一起去相看的,这门婚事已定,你就安心当你的岳父便好。”
英国公愁眉不展,“罢了,我也做不了殿下的主,殿下觉得这门婚事好便是好吧。”
*
酉时末,戌时初。
英国公思来想去,还是踱步到罗浮住的院子,想要劝说罗浮拒婚。
但见花厅那扇门虚掩着,又听见罗浮在和谁说话,英国公便躲在靠长廊的窗下偷听起来。
“你又没有养过我,凭什么来指点我的婚事?”是罗浮在说话。
“可兰时一旦娶了你,他便时不时要与端阳大长公主和英国公相见,万一他们夫妇二人要察觉出兰时才是他们真正的儿子,你可就要被打回原形。你以为他们会接受你这样出身的小娘子做他们的儿媳妇吗?”英国公听不出来这声音来自于谁,但被这话点醒,这些年来原是自己白给别人养女儿了,却是又惊又喜,自己与端阳大长公主是有嫡子的。
英国公本想推门而入,当面拆穿这对骗子母女的谎言,但转念一想,光熙帝贪爱罗浮之色,却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继续听了个七七八八,而后马不停蹄进宫,终是赶在宫门禁闭前得到了光熙帝的传召。
*
朱承瑄因为罗浮的婚事心焦,听见英国公一五一十将罗浮的身世秘密向他言明,不大好的心情有了些起色。
“若真如姑父所言,那个郑氏确实胆大包天、罪孽深重,当务之急,姑父应去弄清楚当年之事,还有那个郑氏,你要让她阻止蔺兰时和阿浮成婚,哪怕她去死也可以。”
英国公自然再明白不过朱承瑄的意思,出宫后便命人传话给郑盼儿,将郑盼儿约见在一座叫云水间的茶楼。
茶楼旁边就是月亮河。
“我看夫人面熟,没记错的话,夫人应当在我府中服侍过端阳大长公主。”英国公亲自斟了一杯茶递给惶惶不安的郑盼儿。
忍不住手抖的郑盼儿将茶水洒了一些到裙摆上,她低头哑声,像只受了惊的缩头缩脑的鹌鹑。
英国公:“夫人像是很怕我的样子,我早疑心罗浮不是我亲生女儿,这些年派人明察暗访,皇天不负有心人,却让我真正寻访到我亲生儿子的下落。你这贼妇人,当真好大的胆子,连我的孩儿也敢偷走掉包。”
话音未落,英国公已扇了郑盼儿一巴掌,将郑盼儿的唇角都扇出了血。
一直亏心的郑盼儿被英国公的话一激,立刻认了十八年前将罗浮和蔺兰时调换之事。
英国公怒不可遏,一想到自己亲生的骨血被这愚妇教养,恨不得立刻将郑盼儿千刀万剐了。
但他见郑盼儿的目的不只为求证当年之事,“我替你养了阿浮十八年,便是今夜知道你才是阿浮的生身母亲,也绝不肯将阿浮还与你去养。”
“阿浮回到我身边,只有吃苦,英国公府若还肯收留阿浮,我来世结草衔环当牛做马万报答公爷对我们母女的大恩大德。”郑盼儿跪地磕头,磕得头破血流。
“不必来世,你今夜就能报恩。这外面是月亮河,你往河里一跳,我便答应你保阿浮一世荣华富贵。”英国公又指天发下毒誓。
郑盼儿心乱如麻,但为了亲生女儿的活路,倒也想不了那么多,“扑通”一声,跳了月亮河。
英国公怕郑盼儿玩把戏,非得命人将郑盼儿的尸身捞起来,确认了郑盼儿已死,才命人将郑盼儿的尸身又扔回月亮河里。
次日天一亮,便有人发现河面飘荡的浮尸,有人报了官,在顺天府衙值夜的蔺兰时刚准备回家休沐,眼睁睁见衙差将他母亲泡胀的尸身抬进了府衙侧门。
仵作验过尸后,确认郑盼儿是投河自尽而非他杀。
悲痛欲绝的蔺兰时如何也想不明白她母亲为何要投河自尽?
且白事冲了红事,蔺兰时必须丁忧三年。
*
罗浮听到郑盼儿死了这个噩耗时,极力抑制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即使她讨厌郑盼儿,讨厌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但这一刻,还是会伤心,还是会落泪。
这是人世间她剩下的最后一个血亲。
她不知道昨夜会是见郑盼儿的最后一面。
假如她知道的话,她就不会将话说的那么重。
至少不该对郑盼儿说那一句恶毒诛心的话。
“你为什么不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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