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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命运使然
“将军,皇叔急报,召你回许都,即刻启程。”
“可……”张飞仍有犹豫,但片刻过后,坚定地回答,“罢了,我们走吧。”
夏侯涓与张飞决裂,已有十数日。张飞果然如他所言,再没有前来叨扰。
新岁不禁慨然:“这大个子竟是如此轻言放弃之人。我还以为他有多喜爱女郎,为了得到女郎,即使受尽屈辱也仍然坚持。”
夏侯涓闻言,望着篱落间蹦跳起来一瘸一拐的野兔,无奈:“他送的那些聘礼,还留在草庐,我总不能真的直接给他扔出去,到底是不少钱银。”
新岁眸光一亮:“那他若是真的再不来取,这些金银玉石岂不是就是我们的了?”
夏侯涓随之嗔了新岁一眼。
新岁知晓自己想多了,遂又问:“那我们总不能帮他保管一辈子。”
夏侯涓觉得也是,沉吟了半晌,蓦地对新岁道:“去叫辆牛车,我们进城。”
……等新岁陪着夏侯涓,载着一车装满金银玉石的箱箧,站在夏侯氏府门前的时候,新岁以为自己早该想到的,女郎哪里能有什么好主意。
夏侯涓唤新岁道:“去敲门吧。”
新岁犹犹豫豫:“女郎,我们真的要通过夏侯氏吗?”
夏侯涓坚定:“除了伯父,我们谁也不知晓张飞到底居住在何处。既然是要把聘礼还回去,总得托付给值得相信的人。”
新岁无奈,这才上前叫门。
不一会儿,有门房出来,见是夏侯涓愣了愣,而后才邀请夏侯涓到前堂稍待,他请人入内院回禀主家。
一个时辰后。
夏侯涓并没有等来,偶尔还会给她好颜色的伯父夏侯渊,而是顾媪带着主母的吩咐,站在堂上,睥睨夏侯涓。
顾媪轻蔑道:“主母说,家主既然已经回去许都。这夏侯氏宅中便再没有欢迎女郎之人,让女郎快些离开,往后都不要再来。女郎的月钱,还是由我每月初一送到草庐。”
夏侯涓开口:“我并非想入夏侯氏府,只是想归还张飞张将军……”
不等夏侯涓说完,顾媪打断:“女郎还好意思提张将军?”
新岁也来了火气:“我们女郎怎么就不能提张将军?”
顾媪嗤笑一声:“张将军堂堂汉臣、中郎将,可屈尊降贵迎娶女郎这样一个孤女,女郎合该万分珍惜才是。而不是辜负了张将军和家主的好意,叫已经答应这门婚事的家主在张将军面前难堪。”
夏侯涓语噎。
顾媪更走下堂上,盛气凌人:“女郎理应知晓,自己这些年来受了夏侯氏无尽好处。没有夏侯氏,女郎早在兴平元年就该死了。女郎的命都该是夏侯氏的,何况婚约?”
“主母说了,既然女郎不愿意回报夏侯氏,嫁给张将军,那往后无论是孙铁牛还是张铁马,只要他们想娶女郎便娶吧。”顾媪望向夏侯涓,只觉得她是让人嫌弃的蛆蝇。
新岁怒不可遏:“你、你们,竟妄想糟践女郎!”
顾媪冷笑:“糟践?出身为贵下嫁,方为糟践。女郎不过是受了夏侯氏大恩的孤女,哪来的尊贵身世被人糟践?女郎的父亲虽说是家主的兄弟,但他死时也不过是个平民罢了。”
“不过,家主临走前,也给了女郎另一条路。”顾媪不屑地哼了一声。
夏侯涓问:“什么路?”
“那就是女郎反过来主动对张将军投怀送抱,以色诱之,重新促成这门亲事。”顾媪不紧不慢地说着。
新岁厉声:“你们休想!”
顾媪耸肩:“那就没有办法了。女郎还是早些回去。”
夏侯涓一字一顿:“我来只是为了托伯父把张将军的聘礼退还。”
“主母有言,若是无法再成就这桩姻缘,其他无论何事,都请女郎自想办法。”顾媪说完,一派主子的姿态,对门外,“来人,将女郎请出府去。”
……转眼又是两三日。
新岁常常出入谯县城内城外,回到草庐,莫可奈何地告知夏侯涓:“我打听了几天,也没打听到大个子到底住在哪。他若是惦念自己的钱银,肯定早派人来拿了。没来,就是真不想要。”
夏侯涓轻叹,随意地猜想:“或许他也像伯父一般回许都去了。”
“许都?”新岁重复,不可思议,“我们总不能追到许都去退还他的聘礼啊。”
“找人打听打听,他在许都住在何处?”夏侯涓提出建议。
“若是伯父……”话到此处,夏侯涓又噤声。自己是绝指望不上夏侯氏的。
新岁只能答应:“那好吧,我再去城中四处找人问问。”
这天傍晚,新岁便带回了消息。
匆匆地回到草庐,带上篱门,新岁拉着夏侯涓到室内,小声说:“女郎,不好了,出事了。”
夏侯涓不明所以,询问:“出什么事了?”
新岁更环顾左右,见篱落内外都没有旁人,才继续道:“朝廷的告示,日夜兼程发来谯县。说是国舅董承与偏将军王什么服等人密谋谋逆,企图诛杀曹司空,已经被曹司空提前知晓。叛贼等人全部伏诛,就连宫内已有身孕的董贵妃娘娘也被杀了。”
“这是?”夏侯涓努力回忆历史上的这件事。
新岁解释:“说是董国舅他们伪造陛下血书的衣带诏。”
衣带诏,原来是这件事,夏侯涓先前似乎听夏侯渊也说过。
“所以,张飞他们被通缉了?”夏侯涓知晓,历史上刘备也参与到了此事中。
“这倒是没听说。”新岁摇了摇头,“不过倒是有传闻,大个子的那位义兄叫刘什么的,自请去下邳截击汝南袁术了。”
“女郎,你说,若是大个子和那个刘什么一起,他是不是真的已经回许都,说不定都到下邳了?”新岁顺其自然地猜测。
夏侯涓则是意味深长:“只怕不仅是许都、下邳,而是更远的河北、荆州之地。张飞他们此次一去,大概永远也不会回来。我们再没有机会见他……将他的聘礼退还。”
夏侯涓莫名有几分怅然若失之感。
张飞毕竟是她遇见的第一个历史上十分有名的人物。
“那这些聘礼?”新岁的瞳眸中重新闪出光芒。
夏侯涓淡淡地回答:“先放着吧,或许以后还能知晓他在何处长住。”
找个人,送过去,也是一样的。
夜幕降临,星辰璀璨,四野响起虫鸣鸟啼。已经彻底入春,而夏侯涓关于早春的那一场邂逅,也终是变成了历史长河里的一颗沙砾。
这一夜,夏侯涓至三更才睡过去。
然,她刚暂且搁下万千思绪,只听屋外篱门被拍得“咚咚”作响。不久,新岁起榻,一边窸窸窣窣地穿衣,一边骂骂咧咧地应门:“这个时辰谁啊,打扰了姑奶奶睡觉,不想活了吗——”
夏侯涓本想告诉新岁不必理睬,什么好人会在这个时辰敲门?
但她实在太困了,睁不开眼睛,只耳边依稀有各种声音:
“怎么是你,大个子?”
“你家女郎在吗?”
“在是在,但她已经睡下。”
“我要见她!”
“可是这么晚了,就不能等明日吗?”
“她宿在主屋?”
“簌簌”的脚步声。
新岁严厉:“你再怎么想见她,也不能擅闯女子闺阁。大个子,你站住,我并没有请你进来——”
“劳你见谅,我实在着急……夏侯女郎——”
“夏侯女郎——”
“夏侯涓——”
朦胧之间,似乎有一个魁梧高大的身影推开了房门,昂首阔步,没一会就到了身前。
张飞将夏侯涓从榻上拉坐起。
她只穿了单薄的中衣,勾勒出纤细的身形,以及前身略为起伏的线条。
张飞面红耳赤了片刻,咽了咽口涎。
夏侯涓懒洋洋地嘤咛一声。
张飞回过神来,扶住她的双肩,郑重询问:“夏侯涓,我要走了,离开许都,离开曹操麾下。往后再不会回来,只这一次,我问你,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夏侯涓只觉仍在睡梦中。
她听不太清:“什么?”
张飞重复:“夏侯氏夏侯涓,我张飞张翼德再问你一次,愿意跟我一起走吗?我带你离开谯县,离开夏侯氏这个慢怠你的地方。往后余生,我会好好照顾你,再不让你若现今这般辛苦。”
张飞的大掌缓缓滑落,变为一只手朝着夏侯涓低垂的螓首,张开。
这是无声在等待夏侯涓的回答。
夏侯涓望着那只起先模糊,而后逐渐清晰的大掌,一瞬间神清目明。
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自己要跟他走吗?
夏侯涓缓缓抬起自己的柔荑,停在半空中,良久没有落下。
走了,就真的可以挣脱夏侯氏吗?
须臾,张飞收回手,起身:“你的答复,我知晓了。此后江湖路远,你务必保重。”
张飞抬起步子,又是以大步流星之势。
他又要走了,这一次,真的不会再回来。
“等……”夏侯涓本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完全听从命运地一捞。
若是她还能抓住,她就跟张飞走。
若是不能,他们便从此一别两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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