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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回屋后,春桃去备水,秋梨给叶濯清解髻梳发。
叶濯清坐在凳子上有些拘谨。她瞧着镜中那双手的动作,又忍不住顺着手往上看,对着镜子悄悄瞄了好几眼秋梨。
秋梨自然是感受到了那视线,她没来由地也有些紧张起来。
诡异的沉默。
直到春桃从屏风后出来,“哎哟吓我一跳,”春桃拍了拍胸口,“我在里面收拾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外间的动静,还以为你们不在屋子里了呢。怎么都不说话呀?”
秋梨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阿濯小姐,奴婢伺候你更衣沐浴吧。”
叶濯清扶着桌沿小心地跳下凳子,仰头对秋梨道:“秋梨姐姐,我可以自己洗的。”
秋梨微愣,叶濯清想起青宛的话,担心她误会忙摆手补充道:“我只是习惯自己洗,没有觉得秋梨姐姐不好的意思。”
春桃闻此凑了过来,弯着腰对叶濯清笑眯眯道:“阿濯小姐,便让奴婢服侍你吧,沐浴完正好将药膏也一道涂了。”
秋梨点点头:“浴盆有些大,若阿濯小姐在里头滑倒了受伤了,奴婢也不好交代的。”
叶濯清本有些纠结,听她们如此说便没再推辞。
坐在浴盆里时,叶濯清感到极其舒适。全身暖洋洋的,温热的水在肌肤表面来回滑动,随着她抬手、放手的动作,盆中的水响起咕咚咕咚的碰撞声。
秋梨的指尖一下下穿过发隙,而后温柔轻按,揉搓出泡沫,再浇水淋洗干净。
在叶府时,叶濯清只有一个小盆,每晚自己接了水用皂荚洗头用布巾擦身。她觉得已经把自己洗得很干净了,可比起现在的体验,她忍不住害羞起来。
春桃用胰子给她擦拭:“阿濯小姐,来,换只手给我。”
叶濯清本着不给旁人造成麻烦的心思,非常乖巧听话,脸却渐渐红了。她有点担心自己从前洗得不够干净,然后现在被春桃和秋梨发现了,会不会以为她是个脏孩子。
脑子里七想八想,又无意识咬起了嘴唇。
春桃见她这般姿态,以为是不好意思,眨眨眼问道:“阿濯小姐,奴婢和秋梨服侍得可还好?有没有不舒服、不适应之处?”
叶濯清抬眼看她,摇摇头道:“没有不好,我……其实我第一回觉得沐浴这样舒服。谢谢春桃姐姐、秋梨姐姐。”
春桃的心都要化开了,这么可爱的小女娃唤她姐姐哎。
叶濯清没忍住好奇,问道:“春桃姐姐,为何这么香啊?”
春桃:“胰子里混了香料,既能搓洗又能让肌肤留有淡香。还有这盆中的热汤加了煮过的艾汁,泡起来也会让身体舒适放松。”
叶濯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叹道:“真好。”
沐浴后擦干了身体,春桃将叶濯清裹了裹,带她去床上。然后秋梨拿了药膏来,两人一起给叶濯清擦涂。
冰冰凉凉的,有些痒。叶濯清努力忍住了。
秋梨:“阿濯小姐,可是觉得疼?”
叶濯清:“不疼的。”
其实秋梨问的并非那些变淡了的红疹。叶濯清的身上还有淤青,春桃眉头微蹙,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秋梨与她对视时微微摇头。
春桃无声地叹口气,柔声道:“阿濯小姐,待过几日不用涂药膏后,奴婢给你涂兰膏吧。”
叶濯清果然好奇道:“春桃姐姐,那是何物?”
春桃:“沐浴后涂在身上可保持皮肤水润的。尤其在冬天皮肤更容易干燥,涂些兰膏便不用担心开裂泛疼的问题,”她笑道,“兰膏也是香香的,过几日用好不好?”
“嗯!”叶濯清点头。
换上衣服后,秋梨给叶濯清盖好被子便准备退下了,“阿濯小姐,现在可要将蜡烛熄了?”
叶濯清拽着下巴上的被角,小声问道:“我可以亮着一支吗?我怕起夜看不太清,”她还不太熟悉这里的布局,等过了今晚,“明晚开始就不用留了。”
秋梨不知该说什么,本就是叶濯清想亮着蜡烛便亮着就好,无需询问她的意见的。她点点头,关心道:“一支可够?两支看得更清楚些。”
叶濯清本有些不好意思,此时弯起眉眼,声音里多了分轻松:“不用不用,太亮堂了我也睡不着的。谢谢秋梨姐姐,你和春桃姐姐都对我好好呀。”
秋梨眼睛都忍不住泛酸了。哪有人会忍得住不喜欢阿濯呀。
春桃又给她捻了捻被角,“我们就守在外头,阿濯小姐有什么事就唤奴婢。”
叶濯清睁大了眼睛:“守在外头作何呀?夜间外头凉,春桃姐姐你们去歇息吧,我一个人睡习惯了的,我不怕黑。”
春桃正欲解释,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声音——“阿濯,阿濯你睡了吗?”
叶濯清连忙坐起身,掀开被子就想下床,“璟哥哥来了!”
秋梨忙拦了一下,“奴婢去开门,阿濯小姐小心着凉了。”
范瑾明披着外衣“噔噔噔”跑过来,“阿濯妹妹,你一个人睡这里害怕不?要我陪你不?还习惯不?睡得着不?”
叶濯清笑着摇头:“我不怕的。”
范瑾明咬唇:“可是我有些睡不着,想找你说话,你困了吗?你现在若是困了我就回去了。”
叶濯清看到了他怀里抱的枕头,笑得更开心了,“我还不困呢,”她伸手拍了拍被褥,“瑾哥哥上来盖着被子吧。”
春桃和秋梨一时不知道要不要劝阻一下。
叶濯清轻轻晃了晃秋梨的衣袖,说道:“春桃姐姐,秋梨姐姐,你们回屋睡下吧,反正你们离得那么近,我有需要再喊你们好不好?”
范瑾明在一旁点头:“是啊,阿濯妹妹都这么说了,你们快去歇息吧,这里有我照顾着呢。”
春桃有些忍俊不禁,她和秋梨对视一眼应下了,熄了烛火只留了一支亮着,然后离开了屋子。
叶濯清往里侧挪了位置,范瑾明抱着枕头爬上来。
范瑾明给叶濯清压好了被角自己才躺下,眼里满是兴奋:“阿濯阿濯,你能住在我家我好开心!高兴得都睡不着觉!以后我就有伴了,我们可以天天在一块儿玩。”
“明天早上我们先一起念书,我教你习字,咱俩有不懂的还可以问我娘。对了,阿濯你想不想练字?”
“我娘的字就写得可好了,我书房里的笔墨纸砚都齐全,咱们晚点就一同练字,这样的话若是我写得不好,我娘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会罚我多写几遍了嘿嘿。”
“我想想,我那还有许多游记、话本,你感兴趣的话我念给你听呀。虽然我也有好多字不认识,不过不影响不影响。等我们学累了就吃点心,下午若是天气好,我们就出去放纸鸢,或者在家里玩跳绳、秋千、空竹……对了,我们还可以踢蹴鞠呀!”
“啊不行不行,你身体刚好,蹴鞠有点太累了。我想想我们还可以做什么呢……”
范瑾明滔滔不绝,叶濯清眼睛亮亮的满是期待。她真希望这样的梦可以永远都不要醒来。
结果两个孩子一聊就聊至半夜才睡着,第二日天都大亮了还未醒。
范瑾明四仰八叉地斜躺着,枕头歪到一边,被子也掀开大半。
叶濯清则是裹着被子缩成蚕蛹,脑袋都埋进了被褥里。
范瑾明睁眼时,叶濯清也迷迷糊糊抬起了头。那边毛茸茸的脑袋从被褥里钻出来,范瑾明正张着嘴打哈欠,嘴侧还有口水留下的痕迹。
他抬手的动作一顿,忙将那脑袋摁回了枕头上。
他忘了自己睡相多差了,被阿濯看见就会毁掉自己在她心中高大可靠的形象了,这样不好不好。
“阿濯你再眯会儿。”
叶濯清“嗯”了一声,闭着眼嘟囔道:“不困了,我要起来了。”
范瑾明和叶濯清迟迟才来到书房,面对等在书房的齐昭婉,叶濯清有些心虚。
“婉姨,我们来晚了。”
范瑾明:“怪我,非要拉着阿濯聊天,这才起迟了。”
齐昭婉随手拿起倒扣在一旁的话本,“行啦,你们念书吧,有不会的问我。”
短暂的上午就在朗朗书声中过去了。快到吃午膳的时候,叶濯清还意犹未尽,书本里头的字就像是有趣的小画吸引着她,念起来时脑海里更是会直接浮出画面。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江畔何年初见月,江畔何月初照人……”
叶濯清不解其意,那对现在的她来说难度尚大,哪怕她曾有过十八年的人生,那段日子里她也只是常年被关在小院,不闻不看不言,脑子里几乎是一片苍白。
可她心中尤为喜爱带有“明月”的诗句,这会令她想起夜夜照在上空的那轮月亮,那是孤独寂寥的小院中唯一给与她陪伴的事物。
“可怜池里萍,盆……”她皱巴着脸指着后面那句,“瑾哥哥,第一个和第二个字怎么念?”
范瑾明只识得后三个字,他转头求助齐昭婉:“阿娘!这里我们不会念!”
齐昭婉坐了过来,教他们里头的生僻字,他们跟着念,又拿着纸笔在上头一笔一划地记下,而后多抄了几遍。齐昭婉看了看,手把手带着叶濯清纠正了笔画。
叶濯清又摹了一遍,仰头问道:“婉姨,这样对吗?”
齐昭婉对上她亮晶晶的眸子,笑着应道:“嗯,阿濯真聪明。”
叶濯清得了夸赞更加欣喜,还想继续学,青宛却来敲门了,“夫人,少爷,阿濯小姐,午膳已经备好了。”
“好嘞!”范瑾明放下了笔,侧头道,“娘,阿濯妹妹,我们去吃饭吧。”
叶濯清不太饿,她舍不得眼前的事。
齐昭婉看出她的确醉心于此,摸了摸她的头道:“阿濯乖,婉姨知道你好学,但学习也要讲究劳逸结合、松弛有度,弦绷得太紧会断的。再者说,吃饱了才有力气看书习字,不按时吃饭便是亏待了身子,身子不好了还怎么好好念书呢?”
叶濯清乖巧点头,总算放下了手中的书,她牵住齐昭婉的手,仰头问道:“婉姨,什么叫老一结合?”
齐昭婉哭笑不得,她干脆将四个大字写于纸上,一同教育两个孩子道:“学习与休息要搭配好,不能一直学,也不好一直闲着。没有适当的休息与放松,身体会太过疲累反而影响了学习,所以要出去玩一玩、走一走。再比如,我们现在去好好吃午饭,午后呢还要好好休息。”
她一手牵起一个:“走啦,一个小书呆一个小吃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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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诗句引用自《竹里馆》、《春江花月夜》、《萍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