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最后

　　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单人病房，没有人。起身去卫生间，里面的镜子被贴满报纸。我下意识摸了脸，平滑的，不是毁容。
　　随手撕了报纸盯着镜子看，伸手指戳了戳，似乎力道不准，镜子裂了，手被划破。
　　门突然被撞开，冲进来的那人一脸焦急扯着我往外走，边走边骂道“他娘的早知道小爷就把着镜子拆了”。
　　“你是谁？”我甩开他，他登时脸色变得难看。
　　“你爷爷！”他不像开玩笑。
　　“......”我愣了，爷爷不会这么年轻。
　　他神色缓和了许多，“记不起来就不要想了，镜子里面的是幻影，镜子外面的是真人，是你张起灵。你不会消失，有我在。”
　　不明白他说什么。但是他知道我的名字。或许我们有关。
　　我现在又只剩下一个名字了。为什么会说又，我也不知道，感觉罢了。

　　他不敢再拉我，只急匆匆跑去叫医生，我来不及再多问。
　　几分钟后医生过来包扎了我的手指，顺便检查了我的状况，然后转头跟他说“这位患者已无大碍，需要静养。那方面的事情，需要精神刺激，到底结果如何就看造化了。”医生又看着我摇摇头，走了。

　　“呼，失忆这方面你太专业了连医生都觉得你没治。我叫吴邪，是和你出生入死的...活计。”他舒口气，拉了把椅子坐在我床边。
　　“我为什么要信？”
　　他脸色又是一沉，愣了半晌，打起精神道：“你现在身无分文证件全丢记忆空白，我能把你安置在这儿鞍前马后地照顾了这些天，凭这些我就不会害了你，要害你你早死一千次了，放心吧。”
　　“我是谁？做什么的？”
　　“你是倒斗一哥，地下工作者的楷模。”门没关，回答我的人是个倚着门框笑嘻嘻的胖子。
　　倒斗，这个词很熟。神经深处似乎在对它起反应。我转头去看吴邪，也许他会知道，可他正恶狠狠地瞪着胖子。
　　“瞪着我干嘛，小天真你不是想给小哥洗脑说他是博物馆的讲解员吧？呦，那胖爷我可耽误了你拯救迷途青年的第一步，对你不住。要不小哥你就当我没说？”那胖子蹭过来一屁股坐在床上，很挤，床陷下去了。
　　“说下去。”我需知道我来在世界上究竟是要做什么，迫切地。
　　那胖子接了令似的，开始滔滔不绝。
　　我看看天花板，又看看吴邪和胖子，隐约的，我觉得他们是我与这世界最后的接口。
　　等我明白了地下工作者的含义，似乎那方面的意识就真的有所苏醒。闭上眼睛我开始可以看到一些墓道，壁画，棺椁，机关以及尸体。他们说我死里逃生，差一点就真的到了人生的终极。
　　但我似乎一直知道其实死并不是生的终极，人向死而生，死是生的反面延伸。生和死之间，你不过是走过去，就像平日里走过一道门那样。显然无人知晓那道门后是什么，但是无所谓，那不是终极。
　　也许在墓里也是一样，破解一个机关后谁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后面有什么，但是无所谓，横竖有死亡垫背。
　　最怕是生不如死，为什么这样想，不知道，也许以前我都生不如死吧。
　　参透生和死就会变得冷静，也就没有什么可以让我的心跳得再快一点。
　　唯一猜不透的是我的来处，这成了我留在这世上的一个原因。就像一局斗得正酣的棋，我必须走完才能彻底安心。
　　我发现我喜欢看着天花板，因为它和我的记忆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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