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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水晶吊灯折射着冰冷而昂贵的光,将宴会厅切割成无数炫目的碎片。空气里浮动着香槟的微醺、顶级香氛的交织,以及精心计算过的谈笑风生,构成一幅流动的画卷。沈微,今晚的寿星,无疑是这幅画的中心焦点。
香槟色缎面礼服勾勒出无可挑剔的曲线,每一寸褶皱都恰到好处。乌黑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挽起,露出线条优美的天鹅颈。她端着几乎未动的酒杯,唇角噙着一抹弧度精准的微笑,迎接着又一波涌来的祝贺。目光流转间,精准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信息,无声归档。
不远处,陆沉舟正被几位商界重量级人物簇拥。深色西装包裹着他挺拔的身形,沉稳如山。即使在人群中心,那份掌控全局的气场也未曾削弱。他敏锐地抬眼,穿过攒动的人头和浮华的光影,目光精准地锁定了她,带着审视与专注。
沈微的心跳平稳,握着杯脚的手指却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她迎上他的视线,笑容无懈可击。
陆沉舟很快结束谈话,向她走来。手臂自然地环上她的腰肢,力道带着宣告性的占有和支撑。“还好吗?” 他低声问,气息拂过耳廓,敏锐地捕捉状态。
“嗯,有点闷。” 沈微顺势微倚,声音放轻,恰到好处地示弱,眼底的依赖精确万分。
“我去补个妆。” 她指尖轻点他的手背。
陆沉舟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颔首,轻吻她额角:“去吧。”
厚重的雕花木门在身后合拢,隔绝喧嚣。冰冷寂静。镜中完美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空洞的漠然和深井般的眼眸。她冷静地解开左腕裸色丝巾,撕开纱布。新旧交错的伤痕暴露在惨白灯光下——深褐扭曲的旧疤旁,是暗红结痂的新伤。巨大的疲惫如冰水漫顶。她闭眼,绷紧。
睁眼,骇人的平静。精准找到无标签药瓶,干咽两片药片。冷水冲刷下,镜中湿发贴额的女人扯出一个冰冷厌弃的弧度。高效重塑“沈微”面具:丝巾掩盖伤痕,粉底覆盖苍白,眼波重归温润。推门,融入喧嚣。
宴会落幕,宅邸沉寂。赤足踩在冰凉大理石上,寒意刺透混沌。
陆沉舟带着沐浴后的雪松气息靠近,从身后拥住她,下巴轻抵发顶,温热的体温包裹着,手臂沉稳有力。“在想什么?”。
沈微身体极短暂地僵滞,随即放松。目光投向窗外浓稠黑暗,声音平静无波:“没什么。”
主卧。灯光被调至最暗的暖黄,空气里残留着沐浴露的清冽。沈微站在床边,礼服已褪下,只余丝质睡裙,勾勒出窈窕身形。陆沉舟走近,高大的身影带来压迫感,也带来暖意。他的吻落下,带着熟悉的、不容置疑的引导,从眉心到唇角,耐心而灼热。沈微闭眼回应,手臂攀上他的脖颈,指尖划过他紧绷的背肌,动作带着刻意的迎合,内心却是一片冰封的死寂。
就在陆沉舟的手探向床头柜抽屉时,沈微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她知道那里面有什么。果然,他摸索着,指尖精准地夹出了一个银色的小方块。这个动作熟练得如同刻入骨髓的程序,源于他们之间长久以来心照不宣的规则:她不要孩子。这是陆沉舟给予她的尊重,也是他深沉爱意中一种隐忍的守护。
他撕开包装的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一种惯性的体贴。
然而,就在他准备下一步动作的瞬间,沈微却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亮得惊人的眼眸,不再是平日的冷静疏离,而是氤氲着一层罕见的水光,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异常情动的迷离。她突然伸出手,不是推拒,而是用微凉而带着轻微颤抖的指尖,猛地按住了他拿着小方块的手腕!
陆沉舟的动作瞬间停滞,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低头看向她。
“沉舟……” 沈微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哀求的颤抖。她仰着脸,水汽弥漫的眼睛紧紧锁住他深邃的眼眸,仿佛要将自己的一切都投入进去,一字一句,清晰而滚烫地烙入他耳中:
“不…不要这个。”
她的指尖用力,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肤。
“我…我想…要个孩子。”
她的呼吸变得异常急促,胸脯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带着灼热的渴望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孤勇:
“一个…属于你和我的孩子。”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陆沉舟的身体彻底僵住,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他深邃的眼眸骤然收缩,里面翻涌起惊涛骇浪——难以置信、巨大的震动、狂喜、以及一种被最深切的渴望骤然击中的晕眩。他死死地盯着沈微的眼睛,试图分辨那迷离水光下是情欲的冲动,还是……真正的接纳?
她眼中那份破碎的、孤注一掷的“情动”,像最烈的酒,瞬间点燃了他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渴望和爱意。长久以来,他尊重她的选择,将那份对拥有他们血脉的期盼深埋心底,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她看似完美却总隔着一层薄冰的世界。此刻,这层冰,似乎被她亲手、以一种他从未预料到的激烈方式,主动敲碎了!
“你……” 他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几乎失声,带着巨大的不确定和狂喜的颤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手中还攥着那个小小的银色方块。
沈微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盈满水光、带着孤注一掷神情的眼睛,更加用力地看着他,按着他手腕的指尖传递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她微微挺起身,主动贴上他僵硬的胸膛,温热的唇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决绝,吻上了他微张的唇瓣。这个吻不再是之前的顺从,而是带着一种点燃一切的、主动的燎原之火。
这个吻,和她眼中那份罕见的、激烈的情动,彻底击溃了陆沉舟所有的理智和疑虑。
“唔……” 一声压抑的、饱含巨大狂喜的低吼从他喉间溢出。他猛地反客为主,狠狠加深了这个吻,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近乎凶猛的掠夺。那个小小的、银色的障碍物被他随手丢弃在地毯上,发出无声的轻响,如同一个旧时代的终结。
狂风骤雨般的吻落在她的唇、颈项、锁骨……带着滚烫的膜拜和几乎要将她拆吃入腹的激动。他不再有任何迟疑,不再有任何保留。强壮的手臂将她紧紧禁锢在怀中,仿佛要将她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
“好!好!微微!我们的孩子!” 他滚烫的气息喷在她的耳畔,声音沙哑破碎,饱含着浓烈到极致的情欲和一种近乎虔诚的狂喜,“我们要孩子!我们的!” 每一个字都像炽热的烙印,烫在她冰冷的心口。
沈微闭着眼,承受着他狂风暴雨般的爱意和占有。她热烈地回应着,手臂紧紧缠绕着他,指甲深陷进他背部的肌肉,仿佛要抓住这具充满生命力的躯体。黑暗中,她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如同风中残烛。身体在迎合这场由她亲手点燃的风暴,灵魂却在无声地沉入更深的冰海。当“我们的孩子”这几个字从他口中带着狂喜迸出时,胸腔里那片早已冻结的荒原,裂开了更深的缝隙,涌出彻骨的绝望与冰冷的算计。
风暴在黑暗中席卷。陆沉舟的每一次触碰,每一次低吼,都充满了巨大的喜悦和一种尘埃落定的满足感。他以为他敲开了她紧闭的心门,终于触碰到了她最深的接纳。
许久,风暴平息。陆沉舟依旧将她紧紧锁在怀里,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沿着深刻的轮廓滑落,滴在她同样汗湿的颈窝。他低头,珍重地、一遍遍地亲吻着她汗湿的额发、紧闭的眼睑,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笨拙的温柔和巨大得快要溢出来的满足。
“微微……”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事后的慵懒,却掩不住那份深入骨髓的激动和幸福,“我很高兴……真的,非常高兴。” 他搂紧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仿佛拥抱着整个世界,“我会做最好的父亲,用我的一切护着你和孩子。”
沈微蜷缩在他滚烫的怀抱里,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玉雕。她的脸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听着那狂喜后依旧急促的心跳。黑暗中,她的眼睛缓缓睁开,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
“嗯。” 她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情事后的沙哑,听不出情绪。鼻尖是他浓烈的气息,混杂着情欲和喜悦。他沉甸甸的承诺——“护着你和孩子”——像冰冷的锁链,瞬间缠绕上她的心脏,勒得生疼。
她不再言语,只是安静地依偎着,感受着他怀抱的滚烫和逐渐平稳的呼吸。直到确认他已沉入深度睡眠,沈微才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般,极其缓慢、毫无声息地从他禁锢般的怀抱中脱离。
赤足踏上冰凉的地板,寒意瞬间刺透皮肤,驱散那虚假的暖意。她如同一抹无声的暗影,悄然穿过寂静的走廊,走向陆沉舟位于宅邸深处的私人书房。厚重的实木门在她身后无声合拢。
昏黄的阅读灯只照亮书桌方寸之地。沈微径直走向保险柜,蹲下,指尖在冰冷金属上跳跃。咔哒。柜门弹开。取出那个深褐色、边角磨损的牛皮纸文件袋。
昏黄光晕下,解开棉线。里面,只有一张边缘卷曲泛黄的老照片。
锈迹斑斑的“慈心儿童福利院”铁门内,浑浊的泥水坑旁,站着那个瘦骨嶙峋、长发遮面、穿着破旧裙子的小女孩。尖削的下巴,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紧绷如弓的身体,深陷泥泞的赤脚,小腿上隐约的青紫……
照片背面,稚嫩却用力刻下的铅笔字:
“沈微,6岁。编号073。记住,这里没有光。”
沈微的目光死死钉在照片上。没有泪,没有颤抖。只有一种彻骨的、冰封千里的寒意,从眼底弥漫,吞噬了最后一点昏黄的光晕。她伸出冰凉的手指,指腹极其缓慢地、近乎温柔地抚过照片上女孩那瘦骨嶙峋的肩胛骨轮廓。
昏黄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那张片刻前还染着虚假红晕的面具彻底剥落,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死寂,以及那精心锻造的“锁链”带来的、冰冷的沉重。卧室里男人沉睡中满足的呼吸,与书房内凝固的寒意,构成了两个割裂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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