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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往哪走
“断了手的感觉如何,你苦练的金针术怕是白费心血了。”
一只手握着白刃在林朝眼前乱晃,刀尖鲜血犹在滴落。
“残废治瘫子,绝配!”
林朝坠入熟悉梦魇中,恐惧如潮水水般将她吞没。
“姑娘——”
女子长睫颤动,明晃晃的日光刺入眼眸。
意识一点点回笼,耳边声音渐渐嘈杂起来,窗外人头攒动。
“可是又魇着了?”橙绿眉头微皱,“早知今日就不该让姑娘来出诊,伤寒才好,这下怕又要添新病了。”
“你盼着姑娘点好。”青蓝收拾药箱,头也不抬道。
“我不是担心姑娘吗,要你这小子多嘴。”
软塌上,斜倚在药枕上的女子缓缓起身,医书随她动作从素衣滑落,被青蓝利索接住,收进木箱。
望了眼窗外的热闹,女子江水无波的眼底泛起一丝疑惑,橙绿便道。
“我方才在门口听了一嘴,说是龙捷军大胜回朝,圣上御驾亲去建安门相迎呢!”
橙绿看着人群一脸向往,“人人都说龙捷军这一战洗去我大乾几十年耻辱,将蛮夷打得连老家都丢了。多亏了那银戟将军玉麒麟,您瞧那些赤带束发的男子,都是在模仿银戟将军呢。”
林朝看着一方窗框内的人群,男子皆墨冠赤带,女子也以红帛挽发,瞧着甚是整齐。
连她开在僻静小巷的医馆都能见此热闹场面,可以想见主街该是如何鼎沸。
“义诊……”
“姑娘!”橙绿跺了跺脚,“您身子不可劳累,还去什么劳什子义诊,不如顺道看看玉面将军。”
林朝似未闻,起身整理衣着,“玉面将军大捷回京,已有圣驾相迎,左右不少我一个。”
“是是是,可慈安堂要是少了您,恐怕又得兵荒马乱了。”橙绿见劝不动她,便抖开羽纱面薄氅替林朝披上。
上了路,才觉出这玉麒麟有多受人追捧。
别说马车了,便是行人都举步维艰,只挤挤攘攘朝城外而去。
橙绿新奇看着,在林朝耳边叽叽喳喳,“怎得姑娘家比男子还多,这捧着的香瓜花果,怕是要把玉面将军给砸下马才罢休。”
青蓝没有起伏的声音从帘外传来,“若你来,恐怕是砸不中。”
胞弟吐槽,尤为致命。
橙绿捋起袖子掀帘砸了青蓝一个毛栗,马车紧跟着晃了晃。
“青蓝,避开人群,走永定门出城。”
林朝合起医书,闭目养神。
橙绿知道姑娘最怕吵闹,忍下气噤声。
.
城外,拜寿山。
一人勒马立于山顶,临风而立,身量颀长,墨玉冠下赤锦发带猎猎飞扬。
午后灿阳下,那人面如白玉,长眉斜入鬓,薄唇微抿着,不怒自威。
“回主子,暗探来报,说那胡人趁乱进了帝京。”
那人似若未闻。
来人压低声音,“鱼已咬勾,山崖处收网。”
那人闻言唇角微扬,一改方才冷面煞神模样,整个人只如春风携雨,温润端方。
“记得要尸骨无存。”
沈去远嘴角微抽,不明白主子是如何笑吟吟吐出这几字的。
他领命退去,起身时瞥见一辆摇摇晃晃的破车正驶向设伏山崖。
“咦?”
“这并非我们的人。”
那人羽睫低垂神色不辨,良久,轻嗤一声,“看看是何来头。”
永定门外。
林朝只觉马车晃得快要散架了。
“姑娘小心。”橙绿眼疾手快扶住朝一侧歪倒的林朝,忍不住埋怨,“管家也真是太过分了,您好歹是忠勇候府小姐,竟将这破车瘦马派给您。”
“我可是看见过,大小姐和二小姐出行的马车,都雕梁画柱的,就连车铃都比我们的多一串。”
林朝借力坐直身子,轻轻缓了口气。
这不满她听过无数次了。
只是她生母并非忠勇候明媒正娶的妻,强说起来,她同忠勇候这父女关系都透着些勉为其难。
全因天下没哪个男人想自己头顶带上旁的颜色,索性认下,至于她的身世,府中谁也不许提。
橙绿一手撑着车壁,口中念叨“我听丫鬟们说,大小姐要议亲了,说是宫里的三皇子,曾被大小姐救过一命,便攀上了这高枝。”
闻言,林朝手腕伤疤处猛然抽痛,忍不住蹙眉。
“姑娘旧伤又疼了吗?我给您取药。”橙绿说着便翻药箱,被林朝拦住。
“无碍。”
雪腕一抖,右腕处那粉色蜿蜒的伤痕便被她藏入袖中。
“不行!”
有关林朝身体康健之事,向来在橙绿这没有转圜余地。
她一把挟住林朝手腕,将药膏仔细涂抹好,又取出截素纱轻轻缠着。
“您手腕本就受不了力,又连着三天坐诊施针。就算急着拿下那地契,也不能这般辛苦。”
林朝垂眸瞧着她动作,“母亲忌日不过月余,若能在此之前为母亲寻个清净处安葬,也算了我心事。帝京于我,从此再无留恋。”
“正是。扬州金夫人昨儿又来信了,问您几时能回,她说找遍江南都遇不着您这样的千金圣手。”橙绿另取一截素纱缠向她左腕,“等夫人忌日一过,咱们便回扬州去。”
林朝轻轻颔首,半晌突然疑惑道,“为何这侧也要缠?”
“好看呀。”橙绿打了个莲花结,笑着将她手腕抬起,素纱随风而起,晃如仙气飘飘。
橙绿捧着脸痴痴道,“姑娘真美。”
林朝失笑,一缕发丝垂落,愈发显得清矍脱俗。
“到时在扬州,请金夫人为姑娘寻一个天底下最知书识礼的郎君,还得武艺高强,便不会总被浪荡子为难了。”橙绿忿忿。
“方才我小憩时又有人来闹事?”林朝烟眉微拢。
“他敢!再来就让青蓝打断他另一条腿。”
橙绿话音刚落,马车猛地一震。
林朝主仆二人控制不住朝前扑去,橙绿正要掀帘查看,被青蓝喝退,“看好姑娘。”
只一瞬间,刀剑声四起。
橙绿咽了咽嗓子,“难道是那姓王追来了?不就是一块地,至于下死手吗!”
“非也。”林朝被橙绿护在身后,隔着车厢漏风的木板仔细辨认。
“姑娘怎知?”
林朝沉默半晌,幽幽道,“这些人瞧着训练有素,一招一式都下了死手。”
橙绿吓得手脚发软,仍强作镇定,“姑娘莫怕!青蓝他可是在军营待过的,定能好好护住姑娘。”
“嘭——”
不知是谁撞到了车壁,林朝重重一歪,磕在药箱上。
“姑娘!”
“帮我准备银针。”林朝忍痛打开药箱,从瓷瓶堆里掏出个碧绿小竹管。
“是!”橙绿赶忙将银针取出,细如牛毛排列在布帕上。
打斗声愈烈,只听“铮”一声长鸣,青蓝的长刀被一个蒙面大汉挑落,深深嵌入崖壁。
那人眼见得手,狞笑一声朝青蓝逼近。
“放心,给你个痛快——”
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银光一闪,方才还洋洋自得的刺客瞬间僵住,如一滩烂泥软倒在地。
青蓝愣了瞬,便从车板缝中看到自家姑娘那双沉眸。
有了林朝的银针,青蓝省力许多。
“这是什么招数?属实古怪。”沈去远看得目瞪口呆。
他同主子在这看了一会,眼见那小子招架不了,正要出手。可不知怎么又突然有如神助似的,埋伏的刺客连他身也未近,就一个个倒下了。
谢又青掸袖勾唇,“雕虫小技。”
“马车内有鬼,逼出来。”
说罢,他身形一闪,整个人便如燕隼般掠去,两飘赤锦发带在疾风里追着。
“姑娘,这清心滴可真厉害,往日也用过,怎么不见这般有效?”
林朝手下不停,寸劲一甩,淬了毒的细针便悄无声息飞出去,“清心滴是我从醉鱼草中提纯出来的,若是寻常药用,许得以熟水调服,一盏茶后起效。”
“可今日情形紧急,这清心滴便只能做毒来用。”
“怎得既是毒,又是药?”橙绿疑惑。
林朝眸色微凝,片刻轻声道,“药、毒本就源出一处,就像有些人,于彼为药,于我为毒。”
场上只余一人在战,青蓝占了上风,林朝仍不敢松懈。
“我解决这人,你去驾马,接上青蓝速离。”
“是。”
林朝不知为何总有股隐隐不安。
她轻吐口气,找准时机猛地将针飞了过去。
银针破风而出,眼见就要刺入那歹人脖颈。
“铛——”
林朝只觉眼前白光一晃,不知从哪伸出一柄长刀,轻巧一格。方才还稳稳朝前飞着的银针便径直调转方向,以一股无比迅疾之力朝她瞳孔刺来。
她来不及反应,本能朝一侧躲过。
耳边一股戾风。
再抬头时,便见那枚银针深嵌车壁,针尾犹在颤动。
林朝惊出满身冷汗,双手一阵阵发虚。
她丝毫不怀疑,在这人手里,银针不淬毒也可一击致命。
“橙绿,快走……”
林朝话音刚落,如鬼魅般低沉嗓音幽幽在身后响起。
“想往哪走。”
不等林朝回头,只听砰地一声,一阵劲风袭来,本就摇摇欲坠的马车应声而裂。
林朝被橙绿护在怀里,朝地上跌去。
“姑娘!阿姐!”
青蓝拼死甩脱刺客,飞身而来。
他同橙绿都受林朝救命之恩,向来将林朝安危看得比什么都重。
此时青蓝想也没想便伸手去接林朝,眼见快要近身,电光火石间,面前男人袍角一闪,竟硬生生将他逼退数步。
橙绿只觉手中一空,等再回神,便见林朝被一位不知从哪来的黑衣男子挟在身前,一旁还立着位青衣侍从。
泛着寒光的大刀正闲闲抵在她脆弱脖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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