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漫漶处

　　塑料袋里的瓜果蔬躁动不安，仿佛自视身价非凡，认定这 “廉价” 的包装配不上它们，便不自量力地拼命挣扎，妄图扯破袋子，奔向所谓的 “光明世界”。它们的疯狂扭动，让尼龙袋绳在侁屿手上勒出几道狰狞的血痕，仿佛在以这种惨烈的方式，宣示着它们可笑又荒诞的 “自由主义”。 “去这么晚，菜都烂了。”侁屿低声呢喃，语气里满是无奈，默默换了只手提起袋子。
　　过平静的语气奔到楼道墙上,竟打出几道潮湿的霉味,顺着空荡的回音推着侁屿三步并做两步往前。
　　终于，他在一道隔音极差的门前停下脚步。侁屿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细长的阴影，目光顺着门内传来的瓶罐破碎声一并堕至地面。那清脆的碎裂声，仿佛是脆弱生活的最后一道防线被冲破，连老楼都似乎痛得抖了三抖，墙皮簌簌落下，如同无声的泪水。不知是哪股难以名状的虚伪道德感，亦或是心底未被磨灭的正义感，裹挟着他伸手拧开了门。
　　门轴发出一声悠长而沙哑的叹息，像是在为即将上演的悲剧哀悼。袋子率先飞了进去，像是迫不及待想要逃离他的掌控，却又即将坠入另一个深渊。接下来是…门口的拖鞋。
　　房内的场景刺痛了侁屿的双眼。男人的手如铁钳般扯着女孩的头发，女孩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凌乱的发丝黏在脸颊上，无助而绝望。男人松开手，用脚漫不经心地赶开刚达成 “自由高度” 的廉价蔬菜，那些滚落的黄瓜和西红柿在地上打着转，仿佛在嘲笑这荒唐的世界。男人走到侁屿面前，把手重重地放在他肩头捏了捏：“你嫌活太久了？” 那声音冰冷而充满威胁，如同冬日的寒风，直刺骨髓。
　　“我说过让你别碰…”他扫开肩上的手，笑着朝男人脸上挥拳过去。那一刻，所有的压抑与不甘都化作了这充满力量的一击。
　　“谈婧!”
　　……
　　某人的拳头结结实实砸在男人的颧骨上，指节擦过对方胡茬时的刺痛，混着对方鼻腔里喷出的血沫，在空气中炸开腥甜的气息。男人踉跄着撞翻墙角的蜂窝煤炉，火星溅在散落的菜叶上，瞬间将半片蔫菠菜烤出焦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与雨水的清凉气息形成鲜明对比。
　　男人摇晃着后退，撞翻了堆在墙角的空酒瓶，玻璃碴子混着豆瓣酱在地面蜿蜒成河。侁屿看见谈婧蜷缩在窗台边，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没吃完的馒头，那是他今早硬塞给她的。窗外飘来细密的雨丝，打在积灰的玻璃上，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剥落的墙面上，像两株在暴雨中挣扎的野草。雨滴顺着窗沿滴落，在窗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房间内的一片狼藉。
　　雨水冲刷着地面的污渍，也仿佛在冲刷着这段不堪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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