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世界的尘埃

　　江门中微子实验室的应急灯突然亮起时，陈星野正在给父亲的登山表更换电池。这块欧米茄超霸的秒针永远停在2点17分，表盘玻璃上的裂痕像冻结的蛛网，忠实地复刻着三年前北极冰崖坠落的瞬间。

　　"D区液氮管道泄漏，请工作人员立即撤离。"机械女声在环形隧道里回荡。陈星野把登山表揣进防辐射服内袋，显示屏的蓝光映着他下巴上新冒的胡茬。三天没刮了，反正这七百米深的地下除了他和两万个光电倍增管，只剩下以近光速穿梭的中微子。

　　警报声突然变调，中央屏幕跳出刺目的红色波形图。陈星野扶着操作台站起来，后腰撞到堆满泡面的纸箱。这不对劲，太阳中微子的能谱波动居然呈现完美正弦曲线，像是......像是生日歌的声纹。

　　他的手悬在紧急制动按钮上方。母亲最后的视频通话里，父亲正用冰镐在帐篷顶敲打同样的节奏。那是他十八岁生日，北极圈的极光把卫星信号搅得支离破碎，但《祝你生日快乐》的敲击声穿过暴风雪，清晰得像冰层下的暗流。

　　"警告，T2K实验数据异常。"屏幕突然切换成三维能谱图，无数金色光点汇聚成微笑的弧度。陈星野的瞳孔剧烈收缩——这个图案出现在父母失踪前最后一次传输的极地气象图里，标注着"冰层微笑裂缝"。

　　防辐射服的通讯器突然传出电流杂音，某个遥远的女声用生硬的中文说："别按停止键，这是记忆刻痕。"陈星野的手顿在空中，实验室的蓝色冷光在玻璃观察窗上折射出细碎光斑，恍惚间他看见有个穿白色防寒服的少女倒影，发间别着青瓷质地的星月簪。

　　显示屏上的微笑曲线突然开始旋转，化作银河漩涡。陈星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后颈渗出冷汗。父亲总说中微子是宇宙的流浪诗人，此刻这些没有质量的粒子正在他视网膜上书写十四行诗。

　　"操作台下方第三个抽屉，有你要的答案。"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浙江沿海特有的温软腔调。陈星野蹲下身时，登山表从口袋滑落，表面裂痕在蓝光下泛出奇异虹彩。抽屉里静静躺着一本《甘石星经》复印稿，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半张烧焦的电路图。

　　警报声戛然而止。等陈星野再抬头，屏幕上的异常数据已消失无踪，仿佛刚才的波动只是七百米岩层挤压产生的幻觉。只有监控录像显示，在液氮泄漏前的0.02秒，实验室的中微子通量突然暴涨到正常值的十三亿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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