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生度

　　金属扭曲的尖啸还在耳畔回荡，江小蕊的意识如破碎的镜面重组。当她再次“睁开眼”，无边星海中漂浮的不是星辰，而是无数闪烁的记忆碎片——南州左肩喷涌的鲜血、仪表盘碎裂的蓝光、以及刺入胸口那片带着倒刺的玻璃，在虚空中循环播放。每一次画面的闪现，都伴随着心脏被撕裂的剧痛，仿佛那场车祸从未结束，她永远被困在死亡的瞬间。

　　记忆突然闪回，去年结婚纪念日，南州带她去的那家江景餐厅。落地窗外，嘉陵江的粼粼波光映着璀璨灯火，南州笑着将戒指重新为她戴上：“十年前在店里初见，就想把余生都给你。”他掌心的温度，和此刻虚无的中微子形态形成刺痛的反差。那时南州手腕上还戴着她送的黑曜石手链，此刻却不知散落在哪段时空。

　　她的存在形态介于粒子与意识之间，中微子的震颤频率与宇宙共振。远处的黑洞不再是吞噬万物的深渊，而是无数交错的时空漩涡在此坍缩，洞口流转的光晕里，“生”字图腾正以量子态明灭，每一次闪烁都释放出熟悉的引力波。那道神秘的光芒，像是宇宙给予的谜题，又像是命运抛出的绳索，牵引着她不断向前。

　　“这是第 11379次穿越。”江小蕊的思维在量子云团中泛起涟漪。漫长的轮回里，她尝遍了世间所有的形态。化作蒲公英种子时，飘散的孢子里裹着未说完的誓言；成为野狗时，残留的人类记忆让它在垃圾堆前呕吐。那些失败的轮回，如同刻在灵魂深处的伤痕，每一道都在提醒她，回到南州身边的路有多么艰难。她还记得某个加班的深夜，南州抱着保温桶出现在事务所，发梢沾着的雨水滴在她手背上，和此刻黑洞边缘冰冷的量子纠缠态，在她意识里重叠成模糊的光斑。

　　但这次不同，黑洞边缘的量子纠缠态，与她残存的现代记忆产生共鸣。穿越的瞬间，时空在她周围扭曲成克莱因瓶的形状。无数个“自己”在平行时空里擦肩而过——有穿着宝蓝色蜀锦挥毫的书生，有戴着琉璃佛珠的僧人，还有蜷缩在建筑事务所加班的年轻女孩。剧痛如超新星爆发，将她的意识撕成纳米级的碎片，又在引力作用下重新拼接。在意识即将消散的边缘，南州的声音穿透混沌：“小蕊，别怕。”

　　当触觉回归时，江小蕊只觉耳鸣阵阵，脑袋昏沉得像是被重锤敲打过，眼前的世界也变得模糊不清，视线里的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双腿沉重如铅，每挪动一寸都要使出全身力气，只能哆哆嗦嗦地勉强撑起自己的身体，脚步机械又迟缓，每一步都踏得磕磕绊绊。她双眼瞪得浑圆，眼神中满是警惕，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不放过周遭任何一点风吹草动，目光直勾勾地来回扫视着。此刻，她正被困在一个像是小土凹的地方，咬着牙，拼尽全力朝着土坡艰难攀爬。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她终于爬上了土坡，可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一间间茅草屋顶高低错落，土坯砌成的墙透着质朴粗粝，木质的墙则散发着陈旧的气息，这些房屋零零散散地分布着，没有丝毫规律。这全然陌生的场景，让她瞬间绷紧了神经，心中警铃大作：这到底是哪儿？不行，必须先找个地方藏起来！这个疑问在她脑海中不断回响，震得她脑袋发疼。回想起此前一次次穿过那神秘的通道，来来回回间，她竟从未认真思考过自己是否还身处地球。如今静下心来细想，她满心都是疑惑，自己究竟是深陷意识的迷障，在胡思乱想，还是真的误入了神秘莫测的轮回门？恐惧就像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她猫着腰，以最快的速度躲到一间土坯房的后面，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她竖起耳朵，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动静。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人声由远及近，她连大气都不敢出，后背紧紧地贴在冰冷的墙壁上，生怕被人发现。几个身着古朴服饰、打扮怪异的人从她藏身的地方经过，他们嘴里说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语言，语速快得像连珠炮，语调还抑扬顿挫，充满了奇特的韵律，可江小蕊却一句也听不懂，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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