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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
我们是一个村的,西沟子村。
我们离开那一年,整个村子没有一间阔气的砖房,村民们吃不上一口干净的水。
那年秋天,连续下了六天的雨,雨水把田小芳家的房子冲塌了。
她是孤儿,能在村子里头生存,全靠这一间房和资助。
我哥是个傻子,我爹早年和女人跑了,我娘就养了好几头猪,把猪卖了给我们换学费,换生活费。
这些年,猪崽子越长越好,我家的日子蒸蒸日上,家里每年都会杀一头猪,吃不完的猪肉熬成猪油,或腌成腊肉......
我哥十七岁的时候,我娘缩在一边发呆。
“娘,你想啥呢?”
“娘想着给你哥找个人。”
“谁家姑娘愿意呀!”我蜷在墙角看着我娘,她手里握着烟杆子,随手拿了一个细枝子剔牙。
“娘倒是寻了一个,你看中不中。”
“就田家那个?”我随口一猜,我娘听了激动地用烟杆子打我,嘴里还念叨着:“臭小子,是比别人聪明。”
“......”
我哥三岁那年莫名其妙傻了,村里人谣传这个病传染—下一个就是我。
我无情无义的老父亲被吓跑了,可世事难料,我偏偏全须全影的活到了现在,用我娘的一句话:“脑子还比别人的好用。”
“人家能乐意吗?”
猪圈里,白粉粉的小猪发出‘呼呼’声。
“娘天天朝她家送猪肉,她为了填饱个肚子也不能拒绝。”我娘磕了磕烟杆子,继续:“再说了,她一个孤儿,连块地都没有,住的土房子喊一声都能震出点土来,她凭啥不答应。”
“......”我没有说话,进去看了一眼我哥,他手里拿着小孩子玩的陀螺砸来砸去,奶白的皮肤如同新出生的婴儿,像一块奶油蛋糕!
太阳落下,瑰丽的余晖留在天空,房间里点着两支细小的蜡烛,我哥光着膀子跑来跑去,我娘熟练的从抽屉里拿出一块白色药片,这是给猪吃的安眠药,在我家它就是傻子的镇定剂。
“傻都傻了,也不在意更傻一点了,给人的安眠药多贵呀!”这是我娘的原话。
房间里回荡着鼾声。
院子里,我娘借着月光抽烟,我还是蜷在墙边。
田小芳家的房子塌了。
我娘说:“这是个好事,她家房子塌了,没有钱修房子,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你打算啥时候把人接过来?”我看着天上的星星,周围的土墙让我的视野变小,我感到压抑。
“就下个月。不然那丫头变卦。”我娘说完笑了:“你哥的事办完了,娘就没啥牵挂了。”
“娘,我想去外头打拼。”很久以前就想了。
我娘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开口:“等你哥这事稳定了,小芳可以和娘一起养猪了,娘就放你走。”
这一年我十五岁,我娘许诺放我走。
她领来了一个和我同岁的姑娘,瘦的就剩一把骨头,头上的两条大辫子有擀面杖那么粗,发梢枯黄,整个人像一根豆芽菜。
“叫嫂子。”我娘拉扯一下田小芳,冲我嚷嚷着。
“......”实在是叫不出口,我用手摸了摸头皮,脸上嘻嘻一笑表示欢迎。
田小芳一双大眼睛直爽爽的看着我,眼里全是冷漠,没有半点高兴。
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因为我的身份是掠夺和剥削她□□的人。
我们家真的穷到闻者落泪,见者伤心的地步了,可还是可以去欺辱更加弱小的人,对方还是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女孩子。
田小芳来了之后,和我娘一起养猪,一起干活。
她逐渐适应这个家的生活节奏,大辫子被减掉一大截,乌黑的秀发配一双冷漠的眼睛。
我想我一辈子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除非我能拯救她。
西沟子村夏天凉爽,天黑之后,我站在院子的水缸里洗漱,上半身裸着。
水缸是家里唯一水资源,田小芳抱着水盆站在我身后。
她双眼麻木,我坚信,她眼中的我们一家都是狗屎。
“你先洗吧。”我端了一盆水尴尬离场,无法忽视后面的冷刀子。
我和我哥住一个屋,奶油蛋糕鼾声很响,我睡不着扒在窗户缝看小芳洗漱。
四肢瘦的像火柴棍,湿毛巾顺着脖子向下,玲珑的身段在月光下更加美丽。
“哎。”
真是糟蹋人家姑娘了。我发出一声叹息。
时间过的快,转眼到冬天,水缸结了冰。
我和田小芳的十五岁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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