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狐·桃花雪

作者:一曲丹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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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梦中人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心之忧矣,之子无带。
      有狐绥绥,在彼淇侧。心之忧矣,之子无服。
      ——《诗经·卫风·有狐》

      “若莱……此生有你……我已知足……惟愿来生……还能与你相遇……”
      这是怎样的梦境?八年来,几乎每每只要闭上双睛,它就会反反复复地出现:那漫天漫地的桃花啊,就如北方隆冬时节那场最盛大的冬雪,覆盖了地上比它更加艳丽的绯红色血迹。桃花树下,俊美的银发少年脸色苍白,用虚弱的金色眼睛凝望着她。少年染血的唇角微微上扬着,眼中却渐渐蓄满泪水,他的眼神缱绻,说话间,更多鲜血从唇齿和胸膛巨大的伤口汩汩涌出。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睛渐渐合上。
      “不,兰夜,不要……”柳若莱声音颤抖,紧紧抱着怀中浑身浴血的少年。少年的额角抵在她的脸颊,温度随着血液的流失而逐渐变得冰冷。柳若莱感觉到,自己的心,仿佛也被这冰冷的温度冻住了。她大声哭道,“兰夜,你说过的,你说过你会娶我,你说过,你要给我三书六礼,看着我为你穿上大红嫁衣,名正言顺地娶我为妻。你说过,让我给你一个家……可是,现在,你还什么都没有做,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家……”听到她的话,少年微微睁开绝美的金色眸子,苍白的唇角抿起一丝温暖,他微微抬起头,望着她,似乎,从她脸上看到了她所描述的那些美好场景。
      是啊,家……若是能与她组成一个家,那该是多么温暖,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可是啊,这样的美好与温暖,与他而言,却终究只是虚梦一场。
      当少年涣散的眼神再次凝聚,说出的话却让柳若莱心底更加寒冷:“若莱,你忘了吗?我是狐妖啊……是最会骗人的,所以……我说的那些话……不作数……”说着,他用力抬起修长而苍白的手,似是想要为她抹去脸上的泪水,“若莱,以后……即使没有我……你也……一定……要幸福……”然而,那只手没有碰到她的脸,就蓦然无力地垂了下去。
      “兰夜,兰夜……”那一瞬间,柳若莱的心中一片空白,她用尽全力抱住血泊中的少年,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他的名字,可任她哭哑了嗓子,少年也依旧毫无生气地垂着头,再也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若莱,快走!寨子里的人追来了!”突然,一声惶急的呵斥在她头顶响起,与此同时,大师兄的大手从身后伸来,拉着她的衣带,霍地将她拽上了马背。
      “不,兰夜!”柳若莱猝不及防,眼看着少年的身体从臂弯滑落,她大叫着,向他伸出手去。然而,哪里够得到?眼看少年的身体随着马蹄声声离她越来越远,她像疯了一般拼命将手伸向马下的少年,一边大声哭喊着,“大师兄,带上他,求求你!我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儿……”
      “不行,他死了,拖着他,咱们谁都别想活着出去!”李云扬却是用力地扣住了她的手脚,将她的身子死死按在了马背上。柳若莱还在拼命挣扎着,倏地,李云扬像是气得狠了,一把将她从马背上拎起,赤着双目瞪着她,吼道,“柳若莱,你够了!难道你想让这么多兄弟,都陪你死在这儿?”可柳若莱哪里还听得进这些,她不管不顾,依旧在挣扎着。然而,师兄的大手却像是铁钳般死死地箍住了她,让她半分也动弹不得。
      那样的挣扎,没有让她从那时大师兄的手中挣脱,却成功地让她从此时的梦魇里醒来。

      “小姐,小姐,又做恶梦了吗?”
      柳若莱睁开双眼,入目的,却是贴身丫鬟玉瑱那张几乎贴在她脸上,满是担忧的、大大的脸。
      柳若莱愣了片刻,眼神慢慢从睡梦中清醒。
      看她起身,玉瑱连忙上前搀扶,又看到她被汗水打湿的衣服,玉瑱忙从床头拿过出一件外衣服,给她披在了身上。
      走到屏风外的一张小方桌前,柳若莱抿了一口玉瑱递上的热茶,看了眼窗外,说道:“我本只想小憩一会儿,没想到,竟睡了这么久。现下什么时辰了?”
      玉瑱看了看桌上白砂流泻的更漏,答道:“戌时正。”
      小桌凭窗而置,两旁各放着一把雕工精致的红木圈椅。
      “小姐,你今天下午睡得好沉。刚刚,我看你像是在做恶梦,就想叫醒你,可怎么叫,你都不醒,真是吓死我了。”玉瑱说着,从墙角的小柜,又拿出一套干爽的贴身小衣和裙衫。在帮柳若莱更换衣服时,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小姐,今天下午李公子来了。他看你那时睡得正好,就没有叫醒你,现在还在中屋等着呢。”
      “大师兄?他这时来找我做什么?”
      看到柳若莱停下整理衣襟的手,蹙眉看向自己,玉瑱摇头,说道:“不知道,李公子他没说。”

      稍后,一个胖胖的男人跟着玉瑱大刺刺走进了房间,然后,又大喇喇地坐在了柳若莱对面。桌上放着一只点心匣,那是玉瑱见她家小姐晚上没有吃晚饭,而特意备下的。点心匣里的云片糕、玫瑰酥、红豆酥……每一样都是玉瑱亲手所做,精细而用心。可没想到,柳若莱刚拿起一块玫瑰酥,就见对面的胖子也伸手过来,抄起一把云片糕大嚼特嚼起来。
      这人,怎么总是这样一副饿死鬼的吃相……柳若莱心里暗暗皱眉,只觉这好好的一盘点心,是被猪给拱了,就连自己手里这块也不香了。
      眼看匣里的点心见了底,胖子抬起头,似乎这才发现,柳若莱手中那块玫瑰酥到现在都没咬上一口,就这样一直皱眉看着他。
      胖子眨了眨脸上几乎被肥肉挤得只剩一线的眼睛,用手抹了一下嘴巴上的点心渣,然后,略显尴尬地将点心匣向柳若莱这边推了推,说道:“不是,那啥,妹子,你也吃啊!”
      看了看已经被吃的七零八落的点心匣,柳若莱实在没了胃口,将手中那块玫瑰酥扔回了匣子里,说道:“师兄,难道现在栖霞顶已经落魄到了这种程度?师父平日里都不让你吃饱吗?”
      不知是被师妹的话噎到,还是被嘴里的点心噎到,胖子伸了伸脖子,脸上顿时露出尴尬的表情,说道:“怎么可能?栖霞顶怎么可能会沦落到吃不饱饭的地步?只是,玉瑱丫头做的点心实在太好吃了,我没刹住,哈哈哈……”然后,他又笑呵呵地说道,“咳,那啥,妹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师兄我,就这么点儿爱好啊!”
      “哼,是吗?就这么点儿爱好?”柳若莱粉艳的唇角勾起讥诮。
      “呃,”胖子嚼着点心的嘴巴顿了一下,挠挠头,说,“偶尔……还会和师兄弟们去红袖阁转转,呵呵……不过啊,我们去那儿,可真的只是听曲儿,别的啥也没干!”
      柳若莱翻了个大白眼,胖子却像是没有看到,抱着点心匣,把里面的点心全都扫进了肚子,最后舔着指尖的糖渣,仿佛仍然意犹未尽:“呵,这些年,苦也吃过,也尝遍了人间美味,却还是觉得玉瑱丫头做的点心最好吃。”说着,他又转向玉瑱,笑道,“玉瑱丫头,你这做点心的手艺,可真是越发精进了!将来谁若娶了你,那可真是有福气!”
      听到胖子的话,玉瑱蓦地红了脸,低下头去。
      看了一眼玉瑱的反应,柳若莱暗自摇头。玉瑱从六七岁便跟着她,做了她的贴身丫鬟。相依相伴十几年,她们二人的感情与其说是主仆,反倒更像是姐妹。这些年,玉瑱对这个胖子的情感,她又如何不知?
      然而,柳若莱终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地对李云扬说道:“真不知道,栖霞顶上的那些清规戒律,是怎么调教出的你这副性子。”
      “食色性也”四个字,在她这位大师兄身上真可谓是体现得淋漓尽致。她不知道师父当初是怎么想的,仙剑栖霞派清规戒律一大堆,而身为戒律森严的栖霞派掌门人,二十年前,他们那位板正庄严的师父,却居然脑子一抽,收了李云扬这么个懒散不羁的家伙做徒弟,而且,还是个正儿八经的嫡传大弟子。
      “哼。”不想,听到她的话,胖子脸上神情很是不屑。他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翻了翻眼皮,说道:“清规戒律?那劳什子与我何干?生而为人,若不能活得随心所欲,那活着还有啥意思?再说了,难不成,你还想有朝一日,我会变成兰夜那样……”然而,胖子话未说完,身子已经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紧接着,一道明亮的剑光如电光火石般击中他身后的椅背。
      胖子硕大的身体腾在空中,堪堪躲过剑光搅起的凛冽剑气。眼见一击不中,柳若莱长剑向上一撩,足尖点地,追着胖子的身形,又是一剑刺出。
      胖子壮硕的身子在空中变了几变,竟宛如鸟儿般轻灵。眼见又有剑光当胸而至,胖子微一转身,反手拔出腰间佩剑,格在了胸前。
      白色的剑气与黑色的剑身撞在一处,竟而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胖子身下结实的花梨木椅子登时四分五裂。
      两人过招只在交睫。侍立在柳若莱身边的玉瑱只看到一点剑光闪过,甚至没有来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就听见“砰”的一声,低头一看,竟是胖子斜刺刺地倒在了自己脚下。而他手上,还攥着一块从椅子上崩飞的碎屑。
      玉瑱大惊,连忙手忙脚乱从地上吃力地拉扯着胖子硕大的身躯。
      “呸,呸,呸……”李云扬灰头土脸地从地上自己爬了起来,一边还在吐着嘴里的碎木茬子。尽管狼狈,他却依旧是笑着对柳若莱说道,“好妹子,避世这些年,你这剑术倒是丁点儿没落下!只是,你这么不管不顾,是想要了玉瑱的命啊?”
      长剑归鞘,柳若莱纤腰一转,翩然落入另外那把完好的椅子,扬起下巴,说道:“哼,你在这里,我有何顾忌?”
      看到柳若莱变冷的神情,以及她头上那八年来从不摘下的白色簪花和同色发带,李云扬脸上显出疼惜的神色。素衣、白花,以及白色发簪上别着的那条白色绸带,正是中原女子为亡人守丧的服制。而自八年前兰夜死后,她就一直是这副打扮。
      “若莱,八年了,每次提起兰夜,你还是……”
      仿佛知道师兄接下来要说些什么,柳若莱柳眉倒竖,冷冷截断,说道:“大师兄!你从下午等我到现在,莫不是就为了来说这些?如果是,你可以走了!”
      眼瞅着柳若莱撵了人,就要转回内室,李云扬赶忙上前拉住她,说道:“当然不是。”“那你还有何事?”柳若莱冷声,想要甩开拉在胳膊上的手。
      看着师妹覆满寒霜的小脸,李云扬倒好脾气地将她拉到了桌旁,随后,从玉瑱手中接过另外一把椅子,坐到对面。
      胖子终于摆正了颜色,对柳若莱说道:“一个月前,莲花寨苗兵叛乱的事,你可知道?”
      “知道,可这与我何干?”
      听到柳若莱的话,胖子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说道:“是和你没什么关系,可却与你爹有关。你爹是皇上钦封的‘镇南大将军’,而这湘西地界是瑞王爷的封邑之一。如今,你爹和瑞王爷已经奉旨,返回辰州平叛一个多月了。”
      听到“瑞王爷”三个字,柳若莱微微眯了眯眼睛,眼中的光芒似乎又冷了几分,她抬头看向李云扬,说道:“所以呢?你来这里,是做什么?”
      “我,”听到柳若莱的问话,胖子哽了一下,仿佛是组织了下语言,才说道,“你爹他们这次平叛并不顺利,出兵一个多月,却连吃好几阵败仗。现在,叛军的气焰日益猖獗,已经攻掠了好几处城寨。前些天,你爹给咱师父写信,提到这边的情形,所以,我是奉师命,前来助他们平叛的。”
      胖子说完,看了看柳若莱,发现她右手食指在面前的粗瓷茶碗边沿轻轻地划拉着,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柳若莱抬起眼睛看向他,问道:“这次平叛,你们准备何时出发?”
      “三日后。”李云扬老实回答。
      柳若莱点了下头,像是在说“知道了”,可她神色却还是那样冷,紧接着,她又问道:“那到时,你会和瑞王爷,还有……我爹,一起出发吧?”
      没想到,听到柳若莱提起的这个名字,李云扬脸上顿时写满了鄙夷,几乎是从鼻子里嗤道:“瑞王爷,呵,那身娇肉贵的,怎么可能会和我们一起出去打仗?”
      柳若莱啜着茶碗里的茶汤,顺势微微垂下眼帘。她长长的睫毛遮住眼中的情绪,也掩盖了刚刚眼中闪过的,那道几乎无可隐藏的杀意。
      “那,你们走了,就把他自己一个人留在辰州吗?”
      当柳若莱再次抬起头,那道杀意已经融于眼底。
      “嗯,是他自己说,要留下来为我们组织粮草军需。”
      “哼。”柳若莱冷笑,不再言语。
      “只怕,这次苗兵叛乱并不简单,似乎是和湘西境内的一个神秘教派有关。”看柳若莱不再说话,李云扬又继续说了起来,“此教派名为御狐神教,而我在来湘西之前,师父曾推演观星,发先现湘西一带有赤气逼宫荧惑之相,是为大灾大凶之兆,所以,师父担心,大将军他们此次出征会十分凶险!”
      李云扬说完,看向柳若莱,却发现她就像没听见一样,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他终于皱起了眉头,说道:“若莱,对于大将军的生死,难道,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关心吗?”
      “与我何干?”柳若莱抬起头看向他,语气和眼神都是冷的。
      “你说什么?”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李云扬怔了一下,他的眼神变得深沉,看着素衣之下那张冷峭的面容,仿佛想从那双含满霜雪的眼瞳中看出她此时真正的想法。可是,透过那双秀美的眼眸,除了冷漠,他却再也看不出其他。
      “若莱,你是说,大将军此行无论怎样,都与你无关?”见柳若莱又垂下眼睛不说话了,李云扬继续说道,“如今,你爹平叛接连失利,却急于要在三日后发兵,你可知这是为何?”
      柳若莱不答,而李云扬似乎也没有想要得到她的答复,说道:“这些年,瑞王爷一直在暗中扶持二皇子,而最近皇帝病重,随时可能崩逝。京中朝局动荡,瑞王坐不住了,急于回京协助二皇子夺位,于是,他就在前日下令,命你爹最迟一个月内平息叛乱,班师回朝,否则,就要以延误军机之罪,将他军法处置。若莱,你可知,传说在那御狐神教圣殿之下,镇压着上古魔物。而那魔物一旦苏醒,这湘西必将迎来一场毁天灭地的大灾祸。前方征途凶险,而你爹又急于求成,难道你就真的毫不关心吗?”
      “你想让我关心什么?”柳若莱终于开口。她抬起眼睛看着李云扬,粉嫩的唇角忽地勾起一抹凉薄,“师兄,我已是心死之人,你想让我这个‘死人’去关心些什么呢?”说着,她又冷笑一下,“难道你这次来找我,是想游说我与你们一起去平叛的吗?还是,这是师父的命令?”
      “游说?命令?”李云扬看着眼前的女子,眼神一时有些复杂,难以置信、无奈、难过、痛心,还有,一阵一阵地心疼,他说道,“若莱,难道,若不是师父的命令,你就当真可以眼睁睁地看着柳大将军去送死吗?若莱,那可是你爹爹啊!就算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可他毕竟养育了你十六年,你叫了他十六年的‘爹爹’啊!”
      李云扬这几句话终于精准地踩到了雷区,让柳若莱的情绪蓦然失控。她厉声打断他,怒道:“是,他养育了我十六年!可若不是为了这十六年的养育之恩,八年前,当兰夜死的时候,我就已经杀了他!”
      看着师妹盛怒过后微微泛红的脸颊和眼眶,李云扬紧紧地握住了拳头:这是他曾经那个快乐、跳脱的小师妹?曾经的她,似乎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充满着热忱。可是,如今,他的那个小师妹到哪里去了呢?
      思绪流转间,柳若莱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冷冷响起:“大师兄,即是师命,我遵从便是。你若没有旁事,可以走了!”
      回神,看到师妹在又一次下过逐客令后,又一次向着内室走去,李云扬赶忙疾步再一次追上了她,说道:“妹子,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
      “还有何事?”柳若莱已经相当不耐烦,一把挥开了胖子的手。然而,李云扬还没来及说什么,却蓦地转头,冲着南面的小窗厉声喝道:“谁?”话音落处,凛冽剑气已从指尖激射而出。
      “指尖剑”——仙剑道人的绝技之一。以真气灌注指尖,激发的气流便犹如利剑一般锋利、迅捷。
      “啪”,菱花的窗扉应声而开。只见,一道白色影子从窗口闪过,簌地向着庭院最黑暗的角落逃去。柳若莱和胖子同时掣出佩剑,足尖轻点,越窗追出。
      快,快!前面那道白色的影子逃跑速度竟是如此之快!柳若莱和李云扬只有施展出师门最卓绝的轻功身法,才堪堪能跟在它身后。
      眼看白影就要消失在前面的街角,柳若莱左手捏起剑诀,右手以真气催动长剑。银白色的长剑猝然脱手,以比他们身法更快数倍的速度,向着白影疾飞而去。
      “追光”——二十四式“承光剑法”中,速度最快的一招。
      仙剑道人丹霞子,俗名陆芝禹,他一生爱剑成痴,二十岁出头,便凭借自己的天赋和努力,悟出二十四式“承光剑法”,并在华山栖霞顶正式开宗立派,创立了仙剑栖霞派。“承光剑法”以快著称,以潇洒飘逸、剑速快可追光而独步武林。陆芝禹不仅悉心剑法,更是广收天下名剑。在他收藏的名剑之中,有两把他最是得意,分别唤作“秋水无情”和“水龙吟”。
      相传,这两把剑出自同一铸剑师之手,一白一黑,本是一对。原本,黑色的水龙吟是由仙剑道人丹霞子自己所用。但是,自他隐退之后,便传给了嫡传大弟子——李云扬;而另外一把“秋水无情”,自是传给唯一的女弟子——柳若莱。
      此时,秋水无情剑挟着“追光”犀利的剑势,在白影上一触即返,然而,待到长剑返回手中,柳若莱却是心头一惊:剑上的感觉竟是这般虚无,仿佛不曾碰到任何东西。难道,这样都让它逃掉了?
      心念电转间,前面那道白色影子竟仿佛吃疼了一般,顿了一顿。虽然只是一瞬,李云扬却早已就势展身而起,落在了白影前方。他回身的同时,手起剑落,漆黑的“水龙吟”划出了一道墨色弧线。白影在黑色的剑幕下发出凄厉的尖叫,紧接着,“嗤”地的一下化作满地碎纸。
      “这……是纸人?”柳若莱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跪在地上,捡起一片纸屑,嘴唇颤抖着,“这是……狐妖的……分身之术……”
      就在这时,一阵夜风吹来,吹散了满地细碎的纸屑。
      李云扬单手持剑背在身后,走到柳若莱身边,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师妹瑟瑟发抖的纤弱肩头,说道:“是的,若莱,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另外一件事。”
      柳若莱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李云扬疼惜地望着她,说道:“最近,你爹他们已经与叛军数次交手,但,派出的几拨人马几乎全军覆没,无人生还,死去的军人,还被人吸走了精魄。我查看过那些尸体,尸身上……都残留着狐妖的妖气。因此,我与师父都怀疑,那个攫取人类魂魄的狐妖,很可能就是御狐神教现在的大祭司。”
      “御狐神教的……大祭司……”柳若莱轻声道。
      “是的,我和师父都怀疑,御狐神教现在的那个神秘大祭司,很可能是个狐妖,或者,是个狐妖的半妖。”
      听到李云扬的话,柳若莱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可神情却渐渐平静下来。她的唇角弯起一丝弧度,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李云扬,说道:“这个世界上,狐妖还是真多呢!看来,咱们真该去见识见识!”
      又是一阵清凉如水的夜风从街头吹过。二月早春的风带来了湘西地区特有的料峭寒意,却也带来了又一个春季即将来临的勃勃生气。
      是的,又一个春季,又一个桃花盛开的季节,就要开始了!

      就在白色小纸人化身齑粉的时候,五雷山深处,宏伟巨殿的佛龛上羊脂白蜡蓦地一跳,随即熄灭了火光。在供桌前蒲团上盘膝而坐的银发男子睁开双眼。火光下,他面容绝美,那种美超越了性别,矜贵而出尘。
      看到银发男子终于有了动静,静候在他身后,穿着火红色裙衫的苗人少女赶忙上前,问道:“怎样,彻?仙剑门下那个弟子的虚实,你可探到了?”
      “仙剑门下……呵,有意思……”男子仿佛没有听到少女的问话,只是自顾自地沉吟,“艳艳,看来,咱们这次是遇上‘棋逢对手’了。”
      苗人少女闻言,娇俏的脸上出现凝重的神色:“怎么?彻,此人连你也觉得棘手吗?”
      听到少女的话,男子目光一震,抬起头来,冲着她微微笑了笑,说道:“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任何人,踏过迷雾之森半步!”
      昏冥的灯光下,银发男子那双金色的眼眸仿佛有着某种摄人的魔力,让人看一眼,便会深陷其中。少女只觉心神一荡,赶忙别过头去。
      “但是,那个女人……”
      “什么?”
      在转回头的瞬间,少女听到男子那似是无意间的喃喃自语,讶异地看向了他。御狐艳只是一个普通的苗人少女,狐妖的分身发生了什么,如果不通过水镜,她自然是看不到的。
      似是被少女的声音惊醒,金色的眸光一敛,随即便恢复了惯常的淡然。男子摇了摇头,对少女说道:“没什么……夜已深了,艳艳,你该回去休息了。”说话间,颀长的身形从蒲团上站起,向着大殿深处更加昏暗的内室走去,再也不理会少女困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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