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尚书的造反计划被死对头破坏后

作者:这就是个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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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1937到万历八年


      北平,1937年冬。
      季砚望向窗外,寒风凛冽,北平的冬日又冷又干。
      三日前,他收到了推迟数月的家书。家书寥寥几行。
      日军的一颗流弹击中了季家的宅院,父母和妹妹连尸骨都未寻全。只余他一人,茕茕孑立,苟活在这乱世。
      两年前他考上北大物理系,端的是意气风发。临行那日父亲老泪纵横,母亲泣不成声。妹妹天真无邪地笑着,圆圆的脸蛋很是可爱,“我要向哥哥学习,考上北大,成为一名女大学生!”
      “阿砚,你代妈去看看北平,好不好?”母亲的话随着飘扬的白发,终究消散在战火之中。
      他们永远困在了战火里,成为了无数的亡魂之一。
      “中国之衰,始于明清闭关锁国……”季砚颤抖着在笔记本上写下这句话,墨迹被泪水晕开。若非故步自封三百年,何至于今日连一架像样的飞机都造不出?
      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有人高喊:“游行队伍到前门了!”
      季砚抹了把脸,抓起布包冲进风雪中。雪片像刀一样割着众人的脸,凌迟着众人的心。
      前门大街。
      几千名学生举着“抗日救国”的横幅,如黑色的潮水涌向宪兵司令部。季砚挤在人群里,喉咙里呛着火药味,却仍跟着嘶吼:“还我河山!”此起彼伏的抗议声充斥着耳膜。
      千百年来,学子的血向来最热。
      枪声骤起。
      军警的子弹穿透了前排女学生的胸膛,血溅在季砚脸上,滚烫得像熔化的铁水。不知名的女学生直面着军警,用尽最后的力气高喊着:“为中国妇女!为中国山河!”季砚赶忙去扶眼前这个单薄的身影,却听见军警一声冷笑:“找死!”
      砰!
      剧痛从肩胛炸开,季砚踉跄倒地,视线被血色模糊。他倒在前门大街,最后看见的是宪兵靴底沾着的碎雪,和三百年前满洲铁骑踏过的雪,或许并无不同。
      “若能回到一切尚未无可挽回时……”季砚咳着血呢喃着。
      北京,万历八年。
      季砚在窒息中惊醒,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蜂拥而至。
      身下是硬得硌骨的榆木榻,空气中飘着苦药味和线香。季砚猛地坐起,抓过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清俊的脸,右眼下有颗痣,额头上一道新结痂的伤。
      季思齐虽出生微寒,但才学惊人,更是少年得志。堪堪二十岁就使皇帝破格提拔,担任了工部主事。京城里出了这么一位寒门贵子,众人自是心怀鬼胎。季砚思忖着,五日前季思齐坠马昏迷,怕是与这数不清的仇家脱不开关系。
      “真的……来了。”他低笑出声,却在瞥见书案上的《大明会典》时僵住。
      史书上寥寥几笔:万历八年,海禁尤严。那时谁也想不到,这短短八字,成了万千国人的梦魇。
      “从此以后,我便是你了。”季砚凝视着镜中那张清风霁月的脸。
      “季大人您可算醒了!”一个小厮带着哭音扑到榻前,“裴大人送来的参汤都热了两三回了。”
      “裴大人?”他按住太阳穴,原身的记忆碎片涌来。裴珩,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季砚虽然学习的是物理专业,但是文史也是极好的。明朝锦衣卫,天子鹰犬,来找他?
      锦衣卫衙门,裴珩正在审一份密报。
      烛火映得他眉骨投下阴影,飞鱼服上的金线暗纹如盘踞的蟒蛇。下属跪地禀报:“季主事今晨醒了,一醒来就问了福建市舶司的旧档。”
      “哦?”裴珩挑眉。
      坠马前,这位季大人可是连“开海”二字都不敢提的谨慎性子。二十岁能坐到这个位子,光凭才学自然是不够的。
      他合上卷宗。
      “备马。”裴珩忽然起身,“去季府。”
      季府书房,季思齐正在狂翻《九边图说》,突然听见门轴轻响。
      “季大人病中苦读,是要学班超投笔从戎?”语气甚是轻佻。
      带笑的声音让他寒毛倒竖。季思齐转身,正对上一双鹰隼般的眼睛。裴珩玄色披风下露出半截绣春刀,刀柄嵌着颗鸽血石。
      原身记忆里的裴珩只是个模糊的影子,此刻活生生站在眼前,竟压迫得他喘不过气。裴珩身形高大,比他这位如豆芽菜一般的少年文官高了大半个头。
      “下官……参拜裴镇抚。”他刚要行礼,就被铁钳似的手扶住。
      裴珩托着他的手肘,目光却钉在案头草图上,“季大人画的这是水车么?倒是比工部现用的精巧许多。”
      季思齐心跳如雷,努力保持平静。那是他凭记忆改良的荷兰风车结构,本该一百年后才传入中国。
      “偶然从泰西杂书上看到的。”季思齐勉强笑道。
      裴珩显然是不信,他忽然逼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畔。
      “季思齐。”裴珩低唤他名字,“你坠马那日,手里攥着这个。”
      一块刻满葡萄牙文的银怀表被拍在案上。
      那块银怀表在烛光下泛着冷光,表盖内侧刻着一行细小的葡萄牙文——“Para o tempo que nos falta”(为了我们缺少的时间)。
      季思齐的指尖微微发颤。这不是明朝的东西。至少,不该是这个时期的明朝。
      “季大人不解释一下?”裴珩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尖抵在喉间,含着血腥味。
      季砚虽在北大学习了很多知识,但终究只是个二十岁的学生。原来,他竟是这般稚嫩,连一个古人都应付不了。季思齐一时语塞,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下官若说,这是从弗朗机商人手里买的,裴大人信吗?”
      裴珩笑了。
      完了。季思齐绝望地想着。
      裴珩慢条斯理地收起怀表,指腹摩挲过表盘上的罗马数字:“广州自隆庆年起就禁了番舶,最近的葡萄牙人也在澳门。”手指忽然一顿,“——况且,这表芯的齿轮制法,工部的匠人都未必做得出来。”
      季思齐后背沁出冷汗,他低估了这个时代的锦衣卫。
      “裴大人今日来,就为了一块表?”他强自镇定,故意将茶盏重重一放,“下官重伤初愈,若无要事……”
      “季主事。”裴珩忽然俯身,将季思齐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下。他看着身下之人强自镇定的模样,突然起了逗弄之心。
      “来人!”裴珩厉喝。
      门外立刻涌入四名锦衣卫,铁链哗啦作响。
      季思齐猛地站起,惊惧地问道,“这是为何?”
      裴珩微勾嘴角,一摆手,“不是拿你。”
      绣春刀齐刷刷指向角落里的小厮,锦衣卫将这小厮狠狠踹翻在地。小厮痛苦哀嚎着:“大人饶小的一命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这奴才偷翻主子书房半月有余。”裴珩轻笑,“季大人可知,他是谁的人?”
      小厮面如土色,□□已湿了一片。
      季思齐尚未回神,裴珩已拔刀一挥,精准割开小厮的脖子。动脉被割断,血溅三尺。
      “现在清净了。”
      裴珩随意甩了甩刀上的血,下属立刻递上一方雪白帕子。裴珩仔细擦拭手指,“工部右侍郎郑元化,海禁派的中坚,你上次在朝会上驳了他开矿伤龙脉的谏言。”
      开矿伤龙脉?可笑。
      季思齐冷冷地盯着地上还在抽搐的尸体。这不是史书上的寥寥几笔,是真实的、血腥的明朝党争。
      裴珩略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这个看似羸弱的少年文官看见尸体会吓得瘫软在地。
      “你为什么……帮我?”季思齐哑声问。
      裴珩将染血的帕子丢在尸体脸上,“自然是因为看重季大人的才学。”他忽然凑近季思齐的耳畔,“比如这张图上的机关,真能造出来?”
      温热气息拂过耳廓,季思齐觉得很不自在,古人讲话都喜欢贴得这么近吗?还是因为锦衣卫和那群太监混久了,沾染了一些后人不知的恶习?
      季思齐不动声色地和裴珩拉开一段距离。
      “裴大人。”季思齐神神秘秘地笑了一下,带着少年人的朝气,“下官想借您的火铳一用。”
      裴珩挑眉,挥手让四个锦衣卫抬着尸体离开房间。寻常文官看见他们锦衣卫都要暗自唾骂一声“鹰犬酷吏”,恨不得绕着走,怎么眼前这位还上赶着来要火铳?
      裴珩解下火铳递给季思齐。
      季思齐的手指纤长白皙,是一双读书人的手。现在,这双手随意几下便拆开了火铳的机括,漏出引药池。
      季思齐伏在书案上,快速勾勒出火铳的结构图。裴珩眼眸微暗,寻常火绳枪的引药池被改成了带盖的铜盂,击锤位置装着个精巧的齿轮装置。
      "寻常火绳枪三大弊病。"季思齐用指尖点着裴珩的火铳,"风雨天火绳易熄,装填慢,哑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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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从1937到万历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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