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首尔过冬

　　/DAY1/

　　曲怡关上门后，把行李箱一撂，直直躺在了民宿的地板上。空气里弥漫着香氛的清冽味道，这种陌生而独特的气味，提醒着她，现下已身处异国。
　　尽管她几个小时前就已经落地仁川，但她依旧不敢相信，自己即将开启一段全新的旅途。

　　盯着天花板放空了一会后，曲怡拿起手机，点进创建的韩语歌单，随机播放起音乐。
　　脸红的思春期的《旅行》正合时宜地响起，轻快的旋律在安静的房间里流转，将她按捺不住的好心情再度推上一个峰值。

　　她在家庭群里给爸爸妈妈报了个平安后，手一撑地坐起，打算简单收拾下行李箱，化个淡妆，再换套美美的衣服，出门和在韩国留学的好朋友吃个饭。

　　曲怡切到和余禾的聊天界面，在输入框敲下：
　　「七点半烤肉店见。」

　　余禾是她好友，两人以前住一个小区，余禾年纪比她小，晚了几年上大学，曲怡今年都硕士毕业了，余禾还在汉阳大读本科。

　　看见对面发了个OK的表情包后，曲怡放下手机，行动起来。

　　她化妆很快，余禾曾经说她这是天生丽质，长得就已经够好看了，化妆不过是描描颜色罢了。
　　不到四十分钟，她就已经化好了全妆，还慢条斯理地用直板夹整理了下头发，戴好首饰，喷上香水。

　　一切准备就绪后，曲怡罩上一件风衣，出了门去。

　　十月底，首尔的天气已然转凉，尤其是到了晚上，寒风一吹，放在外头的手被刮得又僵又疼，发丝被风扬起，冷空气直直往鼻腔里灌去。

　　万幸身上的风衣还算抗风，曲怡一路裹紧自己直到走进地铁站，暴露在外的肌肤才渐渐回温。

　　这个时间点地铁站的人不少，她不是第一次来韩国，标识牌上也有中文的指示，很快就跟着地图找到正确的线路。等车的间隙，她把无线耳机塞进耳朵里。

　　几首歌的功夫，地铁就到站了，曲怡随着人潮走出站，烤肉店就在地铁站门口，她一眼就看见了余禾黑色棒球服外套的身影。

　　曲怡小跑过去，重重地拍了下余禾的肩膀。
　　她俩暑假见过一次，热络劲还在，余禾挽上她的胳膊，推门往店里头走去。

　　门一关，和暖气一同传来的是四下喧闹的聊天声，不少人穿着通勤的衣服坐在烤肉的炉子前，手边还摆着几瓶烧酒，和友人攀谈着。

　　店里的姨母带着两人在一个空桌坐下，曲怡把外套放进凳子下的收纳筐里，和余禾一起点着菜。

　　她的韩语普普通通，都是看韩剧或是综艺自个学了些边角料，基础沟通能应付应付，再复杂点的话题就一窍不通了。
　　不过和余禾出来她不用担心语言问题，万事都由余禾来沟通。

　　余禾利落地点好了菜，给两人的杯子倒好水后，向曲怡问道：“这次来首尔旅居打算待多久？”

　　“不超过三个月吧，过年前回去，然后就备战春招。”
　　曲怡喝了口冰凉的水，咂咂嘴道。

　　余禾点点头，说道：“正好，我那时候也放假回家。”
　　她话音一顿，又问道：“你怎么说服你爸妈来这旅居的？”

　　她记得，前段时间曲怡刚给她发消息说和家里人因为这事大吵了一架。

　　“大概是他们意识到我被找工作折磨得精神快出问题，所以放我出来透透风。”曲怡耸耸肩，“真不能在家待太久，不超过一个星期，指定吵架。”

　　余禾赞同说：“的确。”

　　这会，烤肉店的店员将菜端上了桌，他随机挑了一盘牛肉，将新鲜粉嫩的肉一块块夹到烤盘上，耳边瞬间响起滋啦的声音，丰厚的油脂从肉里流出，香味四溢。
　　烤熟牛肉的用时不长，当外皮变得焦香，店员将肉都放进一个小碗里，让两人先吃。

　　曲怡夹起一块，放进蘸料里裹了裹，迫不及待地送进嘴里。她边嚼着，边比了个大拇指，嘴里自动喊出：
　　“马西达。”

　　余禾笑了起来，脑子灵光一闪，问她说：“你有没有想过趁这时间去报个韩语班？反正学着玩玩，待久了你就会发现，首尔很无聊的。”

　　“语学院？”曲怡问道。

　　余禾摇摇头：“那些大学的语学院太贵了，时间长还辛苦，没什么必要。我身边有很多留学的朋友兼职教课的，我男朋友有个学长前几天还在朋友圈宣传自己的课来着，我转你看看。”

　　曲怡又送了几块肉放进嘴里，这才拿起手机，点开余禾发给她的图片。

　　这宣传图过于简洁，不过是在手机备忘录里敲了几个字后随手截的图。
　　上头只简单介绍了几句这授课老师的毕业院校和在职企业，标注了下课程安排和价格，别的信息什么也没有。

　　哦，图片上还有这老师的名字，叫宋玉成。
　　还挺好听的。

　　但这张信息寥寥的宣传图实在很难让人信服，曲怡皱了皱眉，怀疑道：“靠谱吗？”

　　余禾细眉一挑：“当然靠谱了，”

　　“这个教课的大哥是我男朋友的本科学长，上交本首尔大硕的高材生，现在在一家科技公司工作呢，这段时间被外派来的首尔。”
　　余禾声音骤然一低，神秘兮兮地说：“最重要的是，人家长得特帅。”

　　曲怡这才来了点兴致，好奇地问道：“你见过？”
　　余禾一噎：“那倒没有。但是我男朋友天天夸他，夸得天花乱坠的。”

　　曲怡撇撇嘴，她不自觉地看回屏幕上的那张图，思索了起来。
　　这韩语课一周就上两节课，前前后后不过十几堂课，价格也不贵，她还真有些心动了。

　　“我再考虑下，要是确定去了，就给你发消息。”她说道。

　　两人说话间，烤肉店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穿着卫衣夹克的男人走了进来，带进了一阵寒风。他用修长的手指扶了扶鼻梁上的银框眼镜，在角落独自坐下。

　　曲怡起初没有在意到他，直到她想喊店员来，东张西望的时候，眼神扫到那男人的脸。
　　在即将移开眼的下一秒，曲怡无法遏制地将目光落回了男人身上。

　　那男人正微微仰头看着墙上的菜单，大概是刚被风吹过，头顶有点乱，额前的头发被吹开一个弧度，露出了一小块光洁的肌肤。

　　他的长相过于优越，下颚明晰，从眉骨到嘴唇的线条起伏流畅，五官并不是有攻击性的那种类型，而是淡淡的柔和疏离。
　　他的头肩比也恰到好处，整个人坐在那，气质清冷，完全充斥着韩剧美男的氛围感。

　　曲怡喝了口水，给余禾使了个眼色，余禾会意地转头瞥了眼，扭回头时，眼睛睁大了好几个度。

　　“卧槽！”余禾小声说，“我第一次遇见这种级别的帅哥。”
　　“我也是。”曲怡附和说。

　　余禾在桌子下轻轻踢了曲怡一脚：“你不是说想谈恋爱吗，快去搭讪。”

　　曲怡眨眨眼：“我？”

　　余禾点头和捣蒜似的，拿起手机敲着键盘：“你等着，我给你发搭讪话术。”

　　她写了一段韩语，还贴心地用拼音标注了下读音和对应的中文意思，给曲怡一并发去。

　　曲怡不是扭扭捏捏的性格，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也知道，心动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承认，看见那帅哥的瞬间，她心跳漏了几拍。
　　即便眼下这种突如其来的心动里有几分旅居异国的兴奋感作祟，但她确实想去尝试一下了。

　　这种新奇体验让她变得大胆而外放，曲怡拿着手机，眸里闪动着雀跃的光，抬脚朝角落而去。

　　在过去的路上，她在心中不断演练着余禾写给她的第一句话，翻译过来的意思是：
　　「你好，请问方便加一下KakaoTalk吗？」

　　很普通而常见的一句开场白。

　　终于走到男人跟前，不过咫尺的距离，男人的脸庞变得更加清晰。他的眼睛是内双的，眼尾微微下垂，鼻骨高挺，嘴唇微薄，皮肤十分白皙。

　　男人对于她的靠近感到困惑，四目相对时，曲怡听见自己的心跳猛烈地撞击着胸膛，咚咚不停。

　　她定了定心神，说出了那句练习了几遍的话语。

　　她不确定男人是否听明白了她说的话，毕竟她的语调不太地道，有点奇怪。

　　男人眼底的冷意依旧，看了她几秒后，嘴唇微张，音调凉薄地说了句：“jwesonghamnida。”

　　这句话曲怡听懂了。
　　是对不起的意思。

　　他的声色清淡漠然，和人一般凛冽，眉眼间没什么温度。

　　曲怡再大的热情也被浇灭了下去，只尴尬无措地把手机塞进衣服口袋里，唇角扯出了一个似有如无的弧度。

　　“Sorry。”
　　她大脑空白，除了这句国际通用术语，再想不出其他回应，说完便微微勾着头回了座位。

　　余禾期待地问她：“怎么样怎么样！”

　　曲怡表情耷拉下来：“被拒绝了。”
　　她话音一转：“但是，他真的很帅啊！！而且走近了看更帅了，特别像春夜那部电视剧的男主角。”
　　“丁海寅！”余禾抢答说。
　　曲怡：“没错。”

　　盘子里的肉变凉了些，曲怡毫不在意地嚼了几口后，把筷子一搁，忽地说道：
　　“我决定了，我要去上韩语课。”

　　不为别的，就为以后这三个月的生活里，能和偶然遇见的帅哥从容地正常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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