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糖得

　　我是不老不死的魔女，在某次觅食中，却和天堂里那群颜控的天使们产生点纠纷。
　　我从虎口中救下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按照死神同事生死簿的记载，他理应可以活到寿终正寝，但天堂却由于他做了太多善事而将他列入下一批新人天使的招募名单中，据某位魔鬼不可靠的小道消息，那只老虎很可能就是某个急性子容易炸毛的天使化形的。
　　当时那个孩子快噶屁了，是我从自己的大腿上割掉一块肉喂给他，才吊着那一口气。
　　就是背着他下山的时候脚步有些踉跄险些跌下荆棘悬崖把自己扎成筛子。
　　好在，顺利下山。
　　我本想着等他伤好之后，就将恶魔印记烙印进他的灵魂，让那群天使再也找不到他。
　　……
　　……
　　“妈妈……”
　　一个很陌生的称呼，但也似曾相识。
　　那个七八岁的孩子从正面抱住我，抬起头，装出一脸真诚而可爱的表情。
　　“我能留下来么？食宿方面我可以自理。”
　　免费劳动力，谁不要？
　　看他的骨骼惊奇小嘴还挺甜，够我折腾好久，个子不高但腿脚利索，挺擅长碰瓷的，除了心眼子有点多外似乎找不到比他更适合当天使的小孩子了……但这也应该算是他的优点，要不然天上的那群整日殡葬风的大扑棱蛾子们不可能千辛万苦去选个傻子来接班。
　　不过恰恰此时的我虽厌倦长生却又有少见的心血来潮，我用指甲轻轻刮蹭了一下他的鼻梁，戏谑说道:“留你？当然可以，但你得按照正规流程来注册恶魔身份。”便随手将恶魔入职申请表扔给他，“作为内部工作人员兼任HR的魔女大人提醒你，除非你投的简历上写着成功完成一百件坏事且以一己之力拉低天堂KPI八个百分点。否则，你想得美。”
　　他耷拉下脑袋，装模作样地学着大人的样子懊恼叹气，然后戏精上身，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我只是个小孩子而已居然要沦落到要杀人放火抢劫才能苟命地步，更何况现在现在的我，无家可归，风餐露宿，要是您也不要我，我可真是太可怜了……”

　　我翻了个白眼，他明知我知道他是装的……
　　之后我蹲下身，捏起他的下巴，让其视线与我平行。
　　“小孩，你是不是还想唱首《世上只有妈妈好》烘托气氛？”
　　他蓦地怔住了，柔顺的眼睫毛轻轻颤动，呆呆的，让人不禁想起森林里乱跑乱撞的小鹿，以及匿于那睫毛之下的，那双琥珀色水灵灵的眼睛似乎在偷偷说着“正有此意”。

　　魔女无语，没想到这小兔崽子比千年狐狸还狡猾。
　　在我假意起身离开时，他突然上前，再次抱住了我。并且在我毫无防备的刹那，蒲公英落地般轻盈的吻落在了我的额头上。
　　虽然我现在保持着这种似蹲似起的姿势有些尴尬。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位像个太妃糖粘牙的登徒子从我身上扒拉下来。
　　“一百件坏事对我来说难如登天，看在我年龄这么小的份上，能不能把它换成给魔女大人做一百件事？”
　　“额呵？算盘挺会打的哈？”
　　不过我还是暂且让他留了下来。
　　“还有，不能再用那个肉麻的称呼叫我。”

　　之后他就长居在药草店里干苦力，虽然有时候我也只是会派他到这个山头采药，到那个山头砍柴。
　　我以为本来魔女与养子的日常这类催人泪下的浪漫故事早就曾经在童话世界里风靡一时。
　　各种风流趣事八卦绯闻穷出不尽，母爱泛滥孝心变质囚禁式捆绑play等各种花样玩法以及宿命论索魂求爱禁忌之吻的人文设定泛滥成灾。
　　虽然这一切毫无新意到早就令那些职业吃瓜人们倦到不理不会频频哈欠。
　　但尽管如此，那些一起在地狱共事的同行们还总是抱着俩西瓜搬着小凳子坐过来问我，你为什么要把这个毛都没长齐的一个小萝卜头养在身边？”
　　“你不会真的想要再次践行《魔女自杀指南》那本书上的思想吧？”
　　“或者该不会，你想转行当母亲……”
　　我不屑于理会他们的浮想联翩和大开脑洞，即使他们想吃猎物的眼睛放光哈啦啦流了一地，把我家地板都弄脏了，但我的心思却一直在盯着他那因为秋千荡的老高后红扑扑的脸颊上，眼尾漾开的笑意与唇角悬着的的弧度。恍惚间出现了故人的错觉。
　　因为太走神了，我的披风为了把我回来继续维持他上司的面子人设，很是风流倜傥地华丽转身。
　　顿时，呼呼阵风裹着发疯的布料子盘旋而上，旋到身为魔女我的脸上。
　　操他妈的！
　　大功臣，可多亏你了，明天我给你批个滚筒洗衣机一日游的零薪假期。
　　我用加密的魔法隐语将“好消息”告诉它。
　　见它一脸委屈，心里终于好受点，神智也清醒过来了。
　　坐于高座上的我摸着下巴寻思着今年地狱新闻界的KPI不是早就达标了么？
　　我回答道:
　　“当然是为了养肥了再吃，你们魔鬼不是一直这样子的吗？”
　　魔鬼前线记者没爆料什么惊天大瓜只好讪讪离开。
　　其实养肥再吃只是借口，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我想做的只是为了恶心天上的那群居在神职编制却无休止地从人间摇人的高层天使，人家小朋友有点爱心怎么了，在人间好事多多，幸福多多。那帮老的不能再老的天使凭什么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就硬生生地被拉过去当牛马，而且入职前让你签字画押按去银河洗掉生前的记忆。
　　“我之前捡到的一个孩子就是这样的。”
　　不过他是主动自刎傻乎乎地拿着一堆好人卡和证书去天堂投简历。
　　听说我那凡间的朋友在教堂上见过他的画像，
　　“他的翅膀巨大到能遮住太阳，羽翼上的光辉比繁星还亮。”
　　“他一定做了无数多的好事，才能养成两扇这么大的羽毛墙。”
　　可我那个朋友不知道的是最后他却因为未经上级筛查允许擅自杀死一个人类而被革职，之后被拔掉翅膀，扔下天堂。
　　我也没赶上见他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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