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学者不会读心术！

　　赶着两点整，白霁分秒不差地踏进演播厅，一屁股落座嘉宾席。边抬头微笑向工作人员问好，边盘算晚上约了几场实验，做完了还有没有时间去店里吃口双椒牛肉米线。

　　这是一档恋爱综艺，把明星和网红混在一起发展恋情，再找几个专家做点评，白霁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类。

　　最开始，她只是导师临时出差不能上节目，被拉来充数的冤大头博士生。

　　虽然研究领域和婚恋八杆子打不着，单身经验占据人生百分之百，但凭借p大心理系学生的基本素养，读破万卷小说的丰富经验，还有能说会道的天赋，居然也一回生二回熟——在节目里头头是道起来。

　　几集节目播出后，她在办公室遇到高导。

　　“小霁，我看了你的剪辑，伶牙俐齿嘛！导演跟我说观众都对你印象不错。”对方挂着爽朗笑容，毫不掩饰自己的满意。

　　“嘿嘿，老师前面示范得好。”这时候白霁还在诚恳地与导师互吹彩虹屁，没觉出什么不对。

　　“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也可以继续，反正也会有演出报酬嘛，要不要考虑一下？”

　　“可以呀。”白霁脱口而出。

　　又立即意识到，恐怕是导师刚生完孩子，工作太多还要抛头露面，奈何导演是朋友，没能推脱，找人背锅。

　　从此，这口锅便结结实实绑她身上了。

　　其实观察和吐槽别人是挺有意思的，她不算万分抗拒。只是在美女导师甜美笑容和适当吹捧的诱惑下，竟然大脑空白，斩钉截铁地啃了一口毒苹果。

　　实在有点掉智商。

　　不想去的理由很简单，学业实在算不上清闲。每天不是发朋友圈求人参加实验，就是在实验室枯坐当主试和处理数据，别人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自己发刊未果而腰椎间盘突出。

　　但说出的话无法像微信一样撤回，白霁狠狠心，安慰自己还能赚点被试费，否则自己每个月那点可怜的工资都要因为请人做实验花光了。

　　做项目也许能捞到经费，但普通课程只能自掏腰包。稍微正经点的实验，一个人就要70元人民币，一场实验的样本量怎么说也要有一百人，想想已经心如刀割，连香喷喷的米线都咽不下去了。

　　*
　　好不容易录完，白霁挣扎着站起来，握拳捶了捶自己的腰，鼓了鼓腮，松弛面部肌肉。打开手机发现已经下午五点半，约好的实验是六点，心里大呼不妙，准备假装镇定地夺门而出。

　　地铁准是来不及，正好没到晚高峰，于是火速点开打车软件。白霁默默算着时间，以竞走的速度在楼里穿梭，企图在司机到达的时候正好上车。快到门口，已经望眼欲穿地寻找车牌号。

　　可惜司机还是没能快过白霁的脚速，让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显然对方更早看到她，却只张了张嘴，没出声，又闭上嘴，改为眨巴两下眼睛。

　　要不是你眼睛挺大，我真看不出你到底几个意思。白霁心想。与此同时她看到了自己等的车，于是扭头大步流星地冲了上去。

　　留下这位大眼男子在原地呆滞。

　　*
　　上了车，白霁打开微信，给参加实验的同学发消息确认时间。

　　不可避免地看到了时隔九个月，来自大眼男子的消息，于下午两点半发送——“哈喽！”附一张猴子表情包。

　　记录再往上，则是“对不起！！”和“没事”。

　　“你不是在横店躺尸吗，怎么在这？”思考五秒，点击消息发送。

　　仅仅是为了避免过劳猝死，她关掉手机，闭目养神。

　　绝无一丝怨念。

　　十五分钟后，车停在学校门口，白霁三步并两步，在五点五十五分到达实验室，火速打开所有电脑和脑电设备，暗自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让上一个用实验室的朋友帮忙把需要的软件拖到桌面上，她点击登陆即可。

　　做实验繁琐，但并不烧脑，只要设计实验没问题，后续只需要不断重复。主试就像监考，确保流程正确进行，不能打盹，当然也不能在实验室吃米线，还是有点枯燥。

　　在脑电实验姑且算件新鲜事时，她最大的兴趣是观察佩戴设备前必备的流程——洗头，人与人的手法千差万别。

　　怎么会有胳膊和手固定，只靠摇头晃脑抓洗头发的人啊？

　　然而这种集卡游戏一样的观察活动，也随着她日渐见多识广磨灭了。

　　今晚安排了三轮实验，预计在九点半下工。一场实验整套流程的总时长预计1小时。到了轮换和休息时间，她打开微信，提醒下一批同学务必按时到。

　　蹦出来消息若干。

　　“这次我演丐帮帮主的头号小弟，长寿着呢！”

　　“那部戏结束了，我来北京录节目”

　　“对了我有件事要说”。

　　卖什么关子！白霁无语，看到有人走进实验室，丢下手机准备开工。

　　*
　　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场，连来做实验的同学都看出来她有些喜形于色。迎接被试同学的是轻快的声音：“同学你好～欢迎来做实验～”

　　快乐到把自己当招财猫。

　　指针走到八点三十五，五位同学已经纷纷带好设备，准备就绪。但空位的主人还没有出现的迹象，此时连微信消息也不回了。

　　“不会碰到鸽子了吧，唉”白霁小声嘟囔，开始对着手机寻找被试替身。

　　然而研究接近尾声，认识的朋友早在实验最开始就被她拉来当“廉价劳动力”。现在朋友圈找人也不靠谱，谁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找到，更何况要浪费好几个人的时间等待。

　　鬼使神差，白霁决定赌一把，点开通讯录，拨打“=云凇”的手机号。实在不行就只能疯狂道歉，再遣散五位同学了。
　　电话嘟了两声，“哈喽”，他接了。

　　“不情之请，江湖救急，敬爱的未来的丐帮帮主，请问你可以在十五分钟内来给我当个被试吗？”

　　电话那头爆笑两秒，很快收回：“没问题。”

　　*
　　晚上十点，白霁锁门，呼出一口长气。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

　　月影黯淡，摇曳树影晃荡她的心神。

　　换言之，累得发晕。

　　“辛苦了，你是不是没吃饭？”云凇的目光掠过她眼下微微肿起的青色。

　　“是很辛苦！还想早点结束去旁边吃双椒牛肉米线来着，命苦啊！”白霁拧起眉头，故作凄惨，又扭头看他“现在只好吃宵夜了！不过，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奉陪，毕竟你今天是大恩人。”

　　“那委屈你先吃点这个。”

　　白霁接过来，一看，咖喱牛肉味月饼，顿时忍俊不禁：“这种猫嫌狗憎的小零食你哪里找到的，还随身携带。”

　　手里倒没停下撕包装纸、送进嘴里的动作。

　　“公司福利，可以随意选口味，还有麻辣牛肉、麻辣鸡丝什么的呢，明天我装盒拿来给你。”

　　“你这个经纪公司怎么抠门成这个样子，十二月了，还送中秋节剩的散装月饼？”

　　“也不是……噢对了！”云凇突然转身，声音抬高了一点“我说我要跟你说件事的。”

　　白霁被吓了一下，也转身盯着他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扬，眨眼睛的时候像只狡黠的猫。

　　“嗯哼？”她应声。

　　“我改签了另一家公司，在北京。月饼是平时放在公司的下午茶，他们……应该不穷。”他正色道。

　　“太好了，为你不用再被压榨薪水干杯！”白霁举起空的月饼盒，碰了一下云凇的肩膀。

　　“干杯！”他笑着接过空盒，丢进旁边垃圾桶。

　　*
　　“所以帮主你要吃什么？”

　　“走到下一个垃圾桶翻翻看，不能辜负职业素养。”

　　“……恕不奉陪。”

　　“那还是牛肉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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