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夜的回声漫响

　　夕阳的余晖慢悠悠淌满林家青石板铺就的庭院。老樟树的叶片被染成半透明的橙红，连着空气都裹了几分慵懒。

　　顾颜寒踩着石板路走来，碾过落在地上的樟树叶，他192公分的身高让周遭的景致都显得矮了几分，他的举手投足间带着不容旁人置喙的压迫感。

　　刚走进去，守在廊下的管家便快步迎了上来，手里还搭着块干净的白毛巾，声音恭敬又柔和，“顾先生，您来了，我家少爷正在客厅看电视。”

　　顾颜寒微微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下西装袖口的纽扣，没让管家引路，径直朝着客厅的方向走。林忆舟窝在沙发里，膝盖上盖着条米白色的针织毯，正专注地盯着屏幕，连顾颜寒开门的轻响都没听见，毛茸茸的发顶随着剧情轻轻晃动。

　　顾颜寒放轻脚步，悄然走到林忆舟身边坐下，沙发微微下陷了一块。电视机的光影在两人之间明明灭灭，映得林忆舟的侧脸软乎乎的，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他沉默地看了几秒，喉结轻轻滚动了下，突然伸手，带着薄茧的手掌轻轻揽住林忆舟的腰，将人稳稳圈进怀里。

　　林忆舟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吓了一跳，手里的抱枕“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身体本能地绷紧，惊慌失措地抬头看向顾颜寒。那一瞬间，他眼底还带着未散的茫然，像受惊的小鹿，清澈的目光直直撞进顾颜寒的眼底。顾颜寒的心猛地一缩，一股又软又烫的异样情绪从心底涌上来，漫过四肢百骸，连呼吸都跟着轻了几分。

　　“舟舟，有没有想我啊？”顾颜寒凑到林忆舟耳边，声音放得极低，带着刚从外面回来的微凉气息，却又裹着化不开的温柔，尾音轻轻蹭过林忆舟的耳廓，留下一片细密的痒意。

　　林忆舟指尖蜷了蜷，没有立刻接话，只是往沙发另一侧微不可察地挪了半寸。棉质睡裤蹭过地毯的声响很轻，却像根细线，悄悄绷紧了客厅里的空气。

　　他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影，喉结滚动了两下，他那句想问的话在舌尖打了好几个转，才终于伴着几分委屈的鼻音冒出来，“你……你最近怎么都没来找我。”

　　顾颜寒闻言，尾指漫不经心地勾了勾沙发巾的流苏，眉梢轻轻挑起。暖黄的落地灯将他眼底的戏谑染得格外清晰，连声音都裹着点笑意，“怎么？想我了？”

　　林忆舟耳尖瞬间漫上一层薄红，却没像往常那样反驳，只是飞快地垂头盯着电视屏幕。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只觉得顾颜寒的目光像带着温度，落在他的侧脸上，烫得人慌。

　　顾颜寒倒没再追问，只静静地看着他，灯光顺着林忆舟柔软的发顶滑下来，勾勒出他柔和的下颌线，连耳垂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分明，像幅精心晕染过的人物肖像，让人心尖莫名一软。

　　没等顾颜寒再开口，林忆舟突然像被烫到似的站起身，手指攥着衣角，声音里带着点没藏好的慌乱，“我……我回房间了。”

　　话音刚落，顾颜寒利用圈住林忆舟腰的力度顺势将他打横抱起，手臂稳稳托着他的膝弯。林忆舟下意识地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鼻尖瞬间撞上他领口淡淡的雪松味。顾颜寒没说话，只是抱着他稳步往卧室走去。

　　推开虚掩的房门，房间里的气息比客厅更暖。浅灰色的窗帘半拉着，滤进几缕夜色；墙上挂着的三幅风景画，画在灯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书桌一角堆着几本摊开的书，旁边的笔记本电脑也没合上。

　　林忆舟刚挨着床沿坐下，指尖习惯性地划开手机屏幕，点开微博图标。首页推送的红色“爆”字标签格外刺眼，他手指一顿，点进去的瞬间，心脏猛地沉了半截——热搜词条赫然是“顾颜寒与林家小少爷疑似同居”，配的图是前几天两人在小区门口并肩走的侧影，角度刁钻却拍得格外清晰。

　　他指尖发颤地点开词条，评论区早已炸开了锅。
　　【“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顾颜寒和林家小少爷好般配！”】
　　【“我靠！顾颜寒和林家小少爷居然住在一起了！”】

　　一条接一条的评论像潮水般涌来，林忆舟盯着屏幕，眼眶不自觉地发紧，既委屈又慌乱，手指攥着手机边缘，指节都泛了白。身后的顾颜寒突然传来一声低笑，他猛地回头，撞进顾颜寒带着笑意的眼眸里。

　　“笑什么笑！”林忆舟又气又急，脸颊涨得通红，连声音都带着点发颤的鼻音。

　　顾颜寒眼底的笑意更深，上前一步，伸手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温热的气息裹住林忆舟，顾颜寒低头，薄唇贴着他的耳廓，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舟舟，你不用担心这些。”

　　林忆舟埋在他怀里，鼻尖蹭着他棉质衬衫的纹理，不解地抬头，“为什么？”

　　顾颜寒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眼望向客厅的方向，目光越过半开的门缝，落在沙发上那个熟悉的身影上。不过几秒，客厅里静坐的男人像是察觉到了视线，缓缓抬起头，那是林忆舟的父亲，林家家主林昭远。他手指间还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看到相拥的两人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站起身，稳步朝卧室这边走来。

　　“爸，什么情况？”林忆舟连忙从顾颜寒怀里挣出来，快步走到林昭远面前，语气里满是疑惑。

　　林昭远抬手，轻轻摸了摸林忆舟的头，掌心的温度带着熟悉的暖意，声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舟舟，你还是个孩子，这些事情不需要知道。”

　　一句话让林忆舟到了嘴边的话瞬间卡住，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卧室里的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作响的声音。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墨色的天幕像一块厚重的绒布，将整个庭院笼罩在深沉的黑暗里，连远处的路灯都显得模糊不清。

　　林忆舟被那句“不需要知道”堵得哑口无言，只能攥着衣角站在原地，眼底的困惑像蒙了层雾，连带着刚才被绯闻搅乱的心绪，都沉成了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顾颜寒看他这副无措的模样，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衫传过来，像无声的安抚，悄悄压下了林忆舟眼底的慌乱。直到林昭远转身走向客厅，顾颜寒才收回手，随后跟上林昭远的脚步。

　　两人隔着一张茶几在沙发上坐下，客厅只开了盏落地灯。暖黄的光线下，空气中很快浮动起淡青色的烟霭，混着烟草特有的醇厚气息，将两人的身影晕得有些模糊。

　　顾颜寒指间夹着支刚点燃的烟，猩红的火点随呼吸忽明忽暗，映得他眼底的疲惫像化不开的墨，连平日里总是挺直的肩线，都难得地松垮了几分。

　　林昭远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过去，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烟身，打破了这满室的沉寂，“你打算怎么给他说？”

　　顾颜寒抬手接过，指尖擦过林昭远的指腹，他低头用打火机点燃烟，火苗窜起的瞬间照亮他紧绷的下颌线。深吸一口，烟雾从喉间滚过，再吐出来时已散成轻薄的烟圈，他声音裹着烟味，低沉又平静，“不急，等时机成熟了再说。”

　　林昭远缓缓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烟盒边缘，眼底的担忧藏都藏不住，“也好，免得吓到他。”他太清楚林忆舟了，他要是骤然知道顾颜寒的心思，指不定要慌成什么样。

　　顾颜寒没接话，又吸了口烟，烟丝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像是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吐出的烟雾袅袅升起，与窗外渗进来的夜色缠在一起，分不清边界。

　　“你真的喜欢舟舟？”林昭远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眼神也复杂起来，有担忧，有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唉，你喜欢他什么？”

　　顾颜寒闻言，嘴角终于牵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那笑意顺着眼角蔓延开，连眼底的疲惫都散了些，只剩下柔软的光，“他的一切，我都喜欢。”

　　林昭远无奈地摇了摇头，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语气里多了几分追问的意味，“理由呢？”

　　顾颜寒指尖的烟又燃了一截，烟灰簌簌落在茶几的烟灰缸里。他沉默片刻，像是在仔细斟酌词句，然后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他很干净，像一张白纸，我舍不得在这张白纸上留下任何痕迹。”

　　“你喜欢舟舟，准确来说你爱舟舟，却又不忍心伤害他？”林昭远瞬间读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语气里带着点了然，又有几分叹息。

　　顾颜寒没有否认，只是默默地抽着烟，烟雾从他唇间溢出，模糊了他的神情。客厅里一时只剩下烟草燃烧的微弱声响，连落地灯的光晕都像是静止了。林昭远也吸了口烟，目光落在茶几上，轻声道：“你不怕舟舟跑了吗？”

　　顾颜寒听到这话，终于抬眼看向林昭远，嘴角的笑意深了些，带着几分笃定，又有几分旁人看不懂的执着，“跑？为什么要跑？”

　　林昭远迎上他的目光，眼神里的担忧和疑虑更甚，语气也重了几分，“你知道的，舟舟迟早会知道你对他的感情。”他不信顾颜寒能一直瞒下去，更不信林忆舟知道后，还能像现在这样毫无芥蒂地待在顾颜寒身边。

　　顾颜寒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抽着烟，烟蒂上的火星明灭不定。他垂着眼，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眉峰微蹙，像是有心事压着。烟雾在空气中缓缓升腾，缠绕着，消散着，仿佛在无声诉说着这份藏得深沉又沉重的心事，连客厅里的空气都跟着沉了下来。

　　“一旦舟舟知道了真相，他会怎么想？”林昭远的指尖捏着烟蒂，烟灰簌簌落在茶几上，声音里的不安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圈细碎的波澜。

　　顾颜寒抬手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瓷质缸壁发出“滋啦”一声轻响，他抬眼时，眼底的坚定没被半分犹豫冲淡，“不知道，但是，我会尽全力弥补他。”

　　林昭远重重叹了口气，烟在指间转了半圈，话到嘴边又顿了顿，似乎还在斟酌措辞，“可是舟舟他……”

　　“我自有分寸。”顾颜寒没等他说完便轻声打断，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像是在对林昭远承诺，更像是在对自己立下誓言。

　　林昭远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想再说些林忆舟的性子以及他的德行，怕顾颜寒的“分寸”终究还是会吓到人，可话到舌尖，终究还是化作了一声无声的叹息。两人间的沉默像浸了水的棉絮，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怎么了？”顾颜寒率先打破沉寂，他微微睁眼，目光落在林昭远紧锁的眉头上，精准捕捉到他情绪里的犹豫。

　　林昭远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的纹路，终于还是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舟舟性格比较拧巴，而且……”

　　顾颜寒没接话，只是静静等着，客厅里只剩下挂钟滴答的声响，衬得这停顿格外漫长。林昭远组织了一下措辞，才缓缓续上后半句，“而且，他可能会回避。”

　　“什么意思？”顾颜寒皱了皱眉，眉峰间凝起一丝不解，他知道林忆舟偶尔会闹小脾气，却没料到林昭远会用“回避”来形容。

　　林昭远深吸一口气，将烟按灭，语气里多了几分了然的沉重，“他会选择逃避，避开你。”顾颜寒听到这话，指尖微微一顿，随即垂眼陷入沉思，他设想过林忆舟的惊讶、慌乱，甚至是生气，却唯独没考虑过“避开”这个可能。几秒后，“不试试怎么知道？”顾颜寒的语气像是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

　　林昭远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比如提醒他林忆舟逃避起来有多难哄，比如劝他再等等更稳妥的时机，他顾颜寒眼底的情绪，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两人再次陷入深深的沉默，空气中浮动的烟草味里，混着未尽的心事。

　　顾颜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上的木纹，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语气多了几分柔和的关切，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安抚，“你很担心？”

　　林昭远顿了顿，显然没料到顾颜寒会这么直接地戳破他的心思。他愣了一下，随即缓缓点头，指尖轻轻敲了敲膝盖，动作里带着几分不自觉的焦虑。开口时，声音里满是对林忆舟的牵挂，连平日里沉稳的语调都软了几分，“嗯，我很担心舟舟。”

　　顾颜寒微微勾起嘴角，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重申承诺，“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他的，更何况……”他话没说完，接着对上了林昭远探究的目光，没能说出口。

　　林昭远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神里找出不确定，顾颜寒的眼神里满是对这件事对肯定，让他什么也看不出来。林昭远缓缓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一声轻响，打破了这份沉默，“走吧，我带你去看看他。”

　　顾颜寒缓缓站起身跟在林昭远身后往楼梯走去。楼道里只开了壁灯，暖黄的光在墙壁上投下两人交错的影子，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林昭远在二楼最里面的房门前停下，抬手敲了敲门板，“咚咚”两声轻响。门很快被拉开，林忆舟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头发有些凌乱，看到门外的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爸，怎么了？”

　　林昭远侧过身，眼神示意顾颜寒开口。顾颜寒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林忆舟带着疑惑的脸上，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紧张，有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舟舟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林忆舟点点头，往后退了半步，推开房门让他们进来，声音里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进来吧。”

　　三人走进房间，顾颜寒在床边坐下，床沿微微下陷；林忆舟则拉过书桌前的椅子，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椅面，眼神里藏着些许好奇，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林昭远在房间角落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静静看着眼前的两人，没打算插话。林忆舟抬眼望向顾颜寒，等着他开口，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连窗外的风声都变得清晰起来。

　　顾颜寒看着林忆舟清澈的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深吸一口气，将压在心底许久的话轻声说出，“舟舟，我喜欢你。”

　　林忆舟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被惊讶和困惑填满，像是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几秒后，他反应过来，脸色骤然变得苍白，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抱歉，我得先离开一下。”

　　顾颜寒下意识地伸手想拉住他的手腕，指尖却只擦过他的袖口，被林忆舟敏捷地躲开。林忆舟几乎是逃一般地跑出房间，房门“砰”地一声关上，留下顾颜寒和林昭远在房间中对视，两人的眼中都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林昭远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床边坐下，声音里带着几分“果然如此”的叹息，“我就知道。”顾颜寒也走到床边坐下，床板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垂着眼，指尖攥紧了床单。

　　林昭远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怅然，“他就是这样，一有事就跑……我以为你会是那个让他留下的人……”顾颜寒沉默片刻，抬眼时，眼底的执拗又重新燃起，“我会等他的。”

　　林忆舟站在路边上，晚风吹得他衣角翻飞，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反复悬停，最终还是咬了咬牙，点下了“发送”键——屏幕上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没过几秒，手机便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林昭远的名字，信息内容很简单，“舟舟，你在哪里？”林忆舟深吸一口气，指尖有些发颤地点开定位，发送了自己的位置。

　　他走到路边的花坛边坐下，双手环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直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他面前，车灯熄灭的瞬间，林昭远推开车门下车，沉稳的脚步声在街道上逐渐靠近。

　　林忆舟的睫毛颤了颤，视线毫无预兆地撞进林昭远那双关切的眼眸里。林昭远温热的手掌轻轻覆上他的发顶，指腹带着薄茧，却动作轻柔地蹭了蹭他的发丝，那点触感像一把钥匙，瞬间击溃了他强撑许久的防线。

　　林忆舟整个人扑进林昭远怀里，脸颊贴上他温热的衬衫，他毫无征兆地哭了出来，他埋在林昭远怀里，“爸，对不起。”

　　林昭远喉结滚了滚，下意识收紧手臂，将人牢牢圈在怀里，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不住颤抖的后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去，试图抚平他的战栗。温热的气息拂过林忆舟泛红的耳畔，他的声音带着沙哑的疼惜，“傻孩子，别道歉。”

　　林忆舟把脸更深地埋进林昭远的怀里，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让他安心的皂角香，紧绷的身体才稍稍松懈了些。他闷闷地开口，声音还裹着未散的哽咽，“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听到他说喜欢我，就……就慌了……”

　　林昭远垂眸看着怀里脊背依旧绷得紧紧的林忆舟，他抬手轻轻顺着他后颈柔软的发丝，指腹细细摩挲过发尾的碎毛。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语气温得不像话，“没事，舟舟，时间久了就会明白他的心意了。”

　　“但是我不小了……”林忆舟猛地抬起头，眼尾还泛着未褪尽的红，语气里是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辩驳。他下意识攥紧掌心的手机，冰凉的钛金属边缘狠狠嵌进细腻的皮肉里，随着指节用力，在掌心压出一圈淡红的印子，那点尖锐的刺痛反倒像一剂清醒剂，让混沌的思绪稍稍沉定了几分。

　　林昭远的叹息轻轻漫在空气里，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却裹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无奈。随即放缓了语气，“舟舟你也不大啊，你还年轻，有很多事情需要时间去思考。”

　　林忆舟没再抬头，只是将膝盖抱得更紧，单薄的肩膀微微瑟缩着，整个人蜷在那里，连声音都闷在臂弯里，带着几分模糊的惶惑，“那顾颜寒怎么办？”

　　林昭远沉默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布料在指腹下反复褶皱又展平，像是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斟酌字句。他缓缓开口，语气里藏着几分对林忆舟的安抚，又带着对人心的通透，“他……他会等你，等你真正明白。”

　　林忆舟听到这话，头垂得更低，额前柔软的碎发耷拉下来，严严实实地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只留一截线条紧绷的下颌。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手机边缘，冰凉的金属硌着指腹，原本白皙的指节因过度用力泛出近乎透明的冷白，“但是……”话里裹着纠结与无措。

　　林昭远的目光落在林忆舟低垂的发顶，眼底的关切像浸过温水般柔润，却又藏着几分不容回避的认真。他开口时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地落在林忆舟耳里，“但你也不能逃避自己的感情，舟舟。”

　　林忆舟依旧垂着眼，视线死死钉在自己交叠的双手上，拇指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掌心浅浅的纹路，像是要从那些交错的线条里，硬生生抠出一个答案来。

　　他喉结轻轻滚了滚，艰难咽下喉咙里的酸涩，长而密的睫毛颤了两颤，沾着未干的湿意，才缓缓抬起头，视线撞进林昭远满是期许的眼眸里。声音还带着刚压下去的沙哑，却透着几分终于松口的释然，“我知道了，爸。”

　　林昭远轻轻应了一声，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身，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我们回去吧。”林忆舟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起身时动作还有些滞涩，默默跟在他身后，身影在灯光下拉得有些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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