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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康德元年,新皇登基,昏懦无能。此后朝廷动乱,封主自立为王,地方混战,江湖门派林立。
玉影山庄是江湖第一门派,玉影剑法闻名天下。庄主卢玉影著有一本玉影剑谱,传闻封于玉影剑内,引得天下人垂涎。
康德四年秋八月十九,卢玉影夫人君碧柔突然病重垂危,卢玉影带领心腹弟子夜奔神医山庄。弗罗门门主叶弗罗为得到玉影剑,带领弗罗门大半门人在半路的木与道埋伏暗袭,卢玉影带几人奋力抵抗,然终是寡不敌众,卢玉影重伤,大弟子沈青云携卢玉影逃往神医山庄,其余人断后。
一
野外山林,荒无人迹,在这漆黑的夜,唯余天上一轮澄黄的弯月照明。
借着这稀薄的月光,少年扶着中年男子往前方快步走着,少年的额上满是汗珠,心跳声犹如锤击花鼓,此前十四年的人生从未有一刻如此时这般慌乱。中年男子步子已见勉强,垂着的左手指尖不断溢出血滴,落在丛中。
至一树木密集处,月光几乎匿迹,二人不慎踩中一节枯木,少年方能勉强站稳,中年男子却直直扑向地面。
“师父!”少年惊呼,急忙扶起中年男子。
“青云,我大概是不行了。”中年男子靠着少年的右臂,气息已较之前变弱。
少年红了眼眶“不会的,师父,我们一定能赶到神医山庄。”
中年男子无力地摆摆手,少年直接将他背起,小心地运轻功向前方跑去。
少年心慌已至双腿涩软,泪珠顺着眼角向后飞去。
周遭黑漆漆的树林不断朝后方去,中年男子气息渐弱,伸手抚上少年的肩膀“青云,师父快要不行了,你将为师放下来,我有话要交代。”
少年听了这话,只觉耳边嗡嗡作响,依旧执拗地只知向神医山庄的方向跑去。
中年男子拍了一下少年的肩膀,语气严厉了几分“青云,听话。”
少年的眼泪更似那大雨时的雨滴,飞速滚落,终于还是停下,将中年男子放下靠坐在那槐花树下。
少年用袖子飞速擦了一把,不愿让师父看见自己的眼泪,但那泪珠还是止不住地涌下。
中年男子喘着气,缓慢地从怀中摸出一枚令牌,上面赫然是玉影山庄庄主。
卢玉影将令牌递给沈青云,又颤着伸手解下左边腰间挂着的玉影剑一并递去。
沈青云跪在师父身前,握着他递来的庄主令牌和玉影剑,抹泪哽咽道“师父,徒弟定给您报仇。”
“不。”卢玉影摇摇头。“春秋院牌匾后面有一本水潇门阵法,我曾救水潇门掌门楼水潇一命,得其相赠。以后不要报仇,把玉影山庄搬离,用阵法隔绝。现在门派纷争不断,归隐才是上策。另外要照顾好玉谣,只求她此生平安喜乐。”
言毕手无力地垂向身侧,他看着远处天上的一轮弯月“想我一生醉心剑法、追名逐利,却不能照顾好妻女。”
云朵忽地遮蔽了天边仅存的光亮,弯月已经消失不见,山林彻底陷入黑暗。卢玉影收回视线看向沈青云,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庞。
“记得你刚来玉影山庄的时候,体弱多病,后来却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弗罗门必将追杀,自身性命要紧。”说罢手从沈青云的脸上滑落,空气陷入一片静谧。
沈青云一动不动地看着师父,泪珠大颗大颗落下,片刻后跪坐下,痛苦地双手掩面哭泣,林子里只余呜咽声。
不知过了多久,竟簌落地下起小雨,雨声渐渐变大,暴雨如注,冲刷过山林。他麻木地从地上起来,脸上的泪痕已经被雨水冲洗干净,只余一片冰冷。
还要请神医给师母治病,只能在此处将师父草草埋葬,随后沈青云执玉影剑快速朝神医山庄去。
二
神医山庄内百药园,神医王阳心正执阳铲移栽草药,婢女疾步进入园中,福身行礼道“庄主,玉影山庄大弟子沈青云求见,听闻卢庄主夫人病重垂危。”
他闻言放下手中的阳铲,净手后与婢女一同到了正厅。
见他来了,沈青云从太师椅上起身见礼。
王阳心见堂中站着行礼的少年俊美的脸颊左侧有一道浅浅的狭长刀痕,感受到他的气息有些许杂乱,应是受了些伤。
沈青云感受到他的目光,拱手道“王神医,师母病重垂危,师父带领我们几人前来神医山庄,不想半路遭弗罗门暗袭。”
王阳心点头了然,朝廷动乱,门派亦是纷争不断。玉影山庄持有玉影剑,更是众矢之的。神医山庄虽遗世独立,不参与尘世中事,但对外面的事尽是知道的。
“怎的不见卢庄主?”他出声询问。
沈青云只在心中犹豫一瞬“师父受了些伤,与我走散了,我便想着先来神医山庄,不想在这也未遇见师父。”
二人随后又交谈了几句,为避追杀,沈青云还是绕远经落霞镇返回玉影山庄。王阳心则直接走木与道,以尽快到达玉影山庄。
三
秋风萧瑟,天上日光亦被云遮住了。玉影山庄外的大道上尘烟滚滚,一道人影策马赶来,衣诀翻飞。
待沈青云赶回玉影山庄,王阳心已经到了,正在春秋院给君碧柔诊脉。
他到春秋院时,王阳心已经诊完脉,正从内室里出来。二弟子贺之洲、八弟子方行、九弟子阮柳和十弟子沐言都在春秋院的庭院中等候,看到他回来,纷纷喊了声师兄,之后五人便齐朝王阳心聚去。
王阳心的脸色不大好,几人心里都是咯噔。
“庄主夫人自四年前产女后就伤了身子,之前一直用药吊着,如今已是病入膏肓,药石难医。”
众人听了皆面色哀戚,沈青云思及师父,只觉恍惚。
五人中最小的沐言嘴唇已失了血色,张合着几乎不能吐出完整的字,良久才出声问道“再无办法救师母了吗?”
王阳心沉默地摇摇头。
二弟子贺之洲哽咽出声“不知师母还有多少时日?”
“大概三天左右。”王阳心淡声答道。
沉默蔓延在春秋院的庭院中,唯余西风吹落树叶在空中。
自己待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想后面一阵子玉影山庄还必有许多事情需要操办,王阳心出声告辞。
五人将王阳心送出玉影山庄。
“大师兄,怎么不见师父和其他几位师兄?”方行察觉似乎只有沈青云回来。
“这事之后我再跟你们说,我先去看看师母。”说罢沈青云转身返回春秋院。
为了不让风吹进内室,窗子都合拢着,屋内不甚明亮,因而虽是白日,仍点了几盏烛火照明。
纱幔内传出阵阵咳嗽声,沈青云站在床前,隔着床纱朝师母行礼。
“青云回来了。”一只瘦弱白净的手撩开床纱,侍女云容立刻将床纱接过,钩在床挂上。君氏虽已病得极重,仍是一张美人的面孔。
“夫君也回来了么?”她期盼地朝沈青云身后望去。
沈青云红了眼眶,心里忍不住泛酸,几番深呼吸间强压下心中酸涩。
君碧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咳嗽声愈加重了,手上的巾帕很快染了血。
沈青云和云容忙上前为她抚背。
君碧柔让侍女们都退下,靠在软枕上喘着气,轻声问道“江时他们也没回来么?”
沈青云红着眼跪下,说了离开玉影山庄后发生的事。
她闭了闭眼,一滴泪顺着眼角落入鬓髻。
室内静默片刻。
“就按夫君说的,对外只说,夫君托付你之后下落不明。”
四
玉影山庄最高处玉影堂正堂内,方行和阮柳听到江时他们都已死在弗罗门刀下、师父受伤失踪,俱是沉默悲恸,沐言听罢已是泪如雨下。
“你是说师父将庄主令牌和玉影剑托付给你后下落不明?”贺之洲噙着泪看着桌上的庄主令牌和玉影剑怎么都不信。
“是。”
“呵。”贺之洲冷笑出声“你不若想想你这番说辞有几分可信,你是说几位师弟都死在弗罗门刀下、师母病重的情况下,师父将庄主令牌和玉影剑托付给你后独自离开了?”
“不管你信与不信,这就是事实。”
“呵,莫不是你为了庄主之位和玉影剑,害了师父?”
“我没有这么做。”沈青云语气罕见地带了几分怒气。
贺之洲亦是气急,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这番荒谬的说辞,将桌上的玉影剑抽出剑鞘,朝沈青云刺来。方行忙上前拦住,阮柳亦挡在沈青云身前劝说,沐言啜泣着看着眼前的一幕。
玉影堂的争执惊动了整个玉影山庄,庄内一众弟子都来到了玉影堂,窃窃私语。
“之洲,把剑放下。”
众人循声向后望去,只见君碧柔面色苍白,着一身白纱衣,正由云容搀扶着站在最后。
众弟子让出一条道,云容扶着君碧柔缓步走近。
贺之洲将举着的剑放下,插进了剑鞘“师母,沈青云这番说辞我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师父怎会离开?说不准就是沈青云害了师父。”
众弟子面面相觑,猜疑声不断。君碧柔平静地看着贺之洲“之洲,你离开玉影山庄吧。”
“师母,你要赶我走?”贺之洲闻言不可置信,此事如何不蹊跷?他的话又有什么错?现在师母竟要把自己赶出玉影山庄。
君碧柔挥退云容,转身面朝众弟子朗声道“庄主下落不明,玉影山庄不日也将搬离,若谁有意离开,去账房领一锭金子即可走人。”
这场事端最终以贺之洲和极小部分弟子离开玉影山庄结束。
五
深夜时分,烛火照亮室内,窗外却又是一场秋雨,传来雨滴打在地面和风吹树叶的萧瑟声响。窗外一派寂寥景象,窗内气氛亦是哀沉。君碧柔躺在床榻上已是气息微弱,今天发生的事情耗尽了她最后的气血。
她费力地抬手拭去卢玉谣脸上的泪珠,看向后面站着的沈青云、方行、阮柳和沐言四人,愧疚道“把之洲逐出山庄是我对不住他,我没有时间了,不得不这样做,玉影山庄和玉谣我就托付给你们了。”
君碧柔的葬仪,卢玉谣哭得凄凉。
庄内弟子跪满了春秋院,时不时传来啜泣声。
葬仪结束后,玉影山庄搬离至离州城外的深山谷,沈青云用水潇门阵法将山庄与世隔绝。并收卢玉谣为徒弟,改名沈玉谣。
江湖传闻弗罗门重伤卢玉影,卢玉影下落不明,玉影山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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