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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场梦
窗外的雨还在下。
餐厅侍从踏着高跟走来,温柔道:“王小姐,您已经等很久了,需不需要iPad打发时间?”
“不了,谢谢。”
“王小姐,您是本店的VVVIP,我们一定要照顾好您的。”
“不用,我朋友不喜欢我分心。”
“好的,那有需要请找我。”
她颔首:“嗯。”
这已经是今晚侍从的第四次问候了。
王雨香翻过手腕,棕色小方表的指针已走过2小时。
今天这么忙?竟然还不来?!
以前居然还能抽空出来,和她谈恋爱。
离散的思绪飘了20分钟,王雨香盯着满桌正餐甜品,挥手叮嘱:
“每半小时重做一次,被替换的菜请你们吃宵夜了,辛苦。”
位子订得太晚,只剩大厅最中间。
周围有压抑的兴奋笑声,角落里孤零零站着一个微胖的小女孩,青涩的脸上长着青春痘。
别人遇到这种好事,都是相识一笑,只有她局促地箍在原地,眼神不知道往哪里望,只能呆呆盯着脚尖。
王雨香朝她笑:“你笑起来很好看。”
周围人没有声响,被夸的小女孩难为情的冲她一笑,又迅速低头。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耳边忍不住的哈欠和抱怨渐多,手机没有短信,也没有未接来电。
聊天界面停留在昨晚,傅解单回的一个好字。
这个腹黑男,竟然拿复合这种事耍她!
坐了五个多小时的腰腿有点麻,胸口仿佛堵了一口气。
带着怒气的手指刚要翻飞着去质问。
身边,侍从提醒:“王小姐,我们快要闭店了。”
王雨香温和地笑:“麻烦了。”
楼外的雨越飘越大,王雨香单手按着短裙,艰难地撑起伞。
“姐姐……”身后响起生怯的声音,女孩递过一件略显老旧的外套:“谢谢你,第一次有人夸我好看。”
王雨香围上外套,抚上她的头:“你啊,好好读书,不要太早进社会。”
女孩委屈说:“我家是山里的,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这里读书的名额,我想买试卷,但是……”
她低头,局促搓着手:“没钱。”
“会解决的,回去吧。”王雨香刚一迈步,麻木的腿泛起浓烈的酸痛。
女孩赶紧扶住她,义愤填膺道:“姐姐,你今晚等的人肯定不是好人,让你等这么久。领班他们也不是好人,在后厨议论你倒贴,亏你还请他们宵夜。”
王雨香笑笑,一脸无所谓,递过打包的最后一份牛排:“这算什么问题。”
告别小女孩,回到小区门口,雨已经停下。
聊天框骂了一大串,对面一个句号都没有回应。
扪心自问,她王雨香什么时候这么整过他?!
就算昨天是她提的分手,也是因为这个渣男整整两周泡在实验室,没理自己。
就好像谈了个空气一样!
这谁能忍?!
他傅大忙人怎么说?一个好!
好什么好!
猪头一样!
临近零点,有些居民楼已经暗灯,王雨香特地站在垃圾桶前,从包里掏出朋友送的解压捏捏。
压低声音,边锤边在心底大骂:“傅解,你这个猪头!”
“咒你这辈子都和别人谈不恋爱!”
“谁能看上你!”
“烦死了!你怎么不去死!!”
大骂一通后,腿不酸了,腰不痛了,心底也爽歪歪的。
呼出一口怨气,整理好心态,到家门口时,有人影还在沙发边等着。
王雨香猛地扑进爸妈怀里,顶掉了两人正合看的漫画书,委屈拖着长音道:“爸妈,我今天碰见傻子了。”
妈拍着背:“好,碰见傻子了,吃饭没。”
爸附和:“哪个傻子这么傻。”
她缩在妈妈温暖的怀抱里,摇头,又嘟嘴回老爸:“隔壁搞仿生材料的。”
父女俩一唱一和挤兑傅解,妈妈端着泡好的黑芝麻糊:“吃完就睡觉。”
王雨香缠住妈妈的腰,耍赖:“妈陪我睡。”
亲妈气笑:“从沙发随便抱个娃娃。”
“不喜欢娃娃。”
王雨香本想继续耍赖,但被爸妈联手把自己赶进了房间。
房间隔绝了雨天的潮冷,王雨香陷在绵软的被子里蜷缩侧躺,耳边淅沥的雨声夹带纯棉的香气,冲淡了像雾的烦恼。
睡意渐深。
月光般的雨雾里,王雨香梦见她第一次遇见傅解的场景。
也是像今天这样的一场大雨,没带伞的她浑身湿透,跑到隔壁公司避雨,一不小心跌进了满是清淡咖啡味的胸膛。
挡在一半视线的雨伞后,来人嘴角没有起伏,递过还沾染手指温度的伞,提醒低冽地响在耳尖。
“下班了就快回家。”
耳朵烫得可怕,伞柄原本的热量附在指尖消散,仿佛和自己融成一体。
梦中的王雨香,脑中还在不舍的回味,四周就突然回荡起陌生的童音。
充满不屑:“大姐,你是恋爱脑吗?”
周遭林立的大楼,和片成雾的大雨一瞬间通通消失,湿透的衣服依旧干爽。
王雨香茫然,在大臂内侧掐了一把。
痛!
不是在做梦?
质疑过后,视线所及爆开轰亮的白色。
再睁眼,王雨香惊奇地发现自己傻愣愣的站着不动,也只能站着,明明抬起了手,也迈出了腿,但依旧保持原样。
堪比鬼压床!
“大姐,你能不能尊重我一下。”
稚嫩的童音合上先前的音色,王雨香疑惑抬起头。
面前什么也没有。
视线降低十厘米,没有。
再降低二十厘米,没有。
三十厘米……
“大姐,你眼神是不是不好啊?”
这份童音里,有真实的困惑。
直到瞄到膝盖近旁,王雨香才认清自己在做梦的事实。
一个矮子,棉花做的,长得像娃娃,头顶没毛,五官平得像长在一块布上。
会说话,还蹦蹦跳跳,想往她膝盖上蹦跶?
这对吗?!
只能是在做梦!
都怪自己睡前说不喜欢娃娃!
捋清这一切,王雨香顿时放松下来:“小朋友,怎么称呼呀。”
“我忘记自己叫什么了,你随便叫吧。”
“小宝?”身边玩这种娃娃的朋友都这么叫,王雨香回问:“怎么样。”
“可以。”
王雨香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仿佛是荒唐的梦境错乱,小宝一下跑开,离自己很远,笑出了不属于他这个身高的神秘。
王雨香艰难回过神:“小宝,这个你也忘了?”
“是你忘了。”他高深莫测地开口:“是因为你说过的话,我才会在这里。”
王雨香头大:“不喜欢娃娃,是跟我妈撒娇随口说的,不是真讨厌你们。”
“不是这句,是在小区垃圾桶前面。”小矮子语气呆呆。
“不好意思。”王雨香尴尬笑道:“骂人是我不对,但被我骂的也不见得是好人。”
小宝:“这个不重要。”
王雨香彻底懵了:“哪是?”
梦境的错觉依然继续,王雨香仿佛看见娃娃脸上出现了失落和迟疑。
等了片刻才收到回应:“你说你想死,想死是不对的,做人最重要的是珍惜生命。”
……
啊?
谁说想死?!
她哭笑不得:“我那是咒别人死,虽然也很不对,但不是我想死。”
“你应该去找那个混蛋才对。”
这次,不等王雨香解释完,小矮子严肃起来:“不对!那也不可以。”
王雨香艰难地叹气,几经无语,和小屁孩讲道理实在困难。
“不可以死哦。”
语气突转变软,仿佛在求人。
随即,头顶变出绿色的血条,正不断一格一格变红。
小宝静得骇人:“为了让你找到生的希望,你要先死一下。”
小屁孩,一点不听人说话!
王雨香积攒的耐心耗尽,小矮子还没有脱口,身体各处竟然剧烈地泛起疼痛,发出骨裂的脆响,如豆大雨点连续不断。
她好像置身于不可避开的海啸浪潮之中,千万层浪花迭起,冲刷,覆灭,鼓膜在震动,呼吸不断被灌满。
“死小孩!”
忍受不住的疼痛和连坐六小时的委屈一起吼出口,声带仿佛剧烈撕扯,咳出细小的红色碎肉,生理性眼泪不受控地哗啦冒。
肺部不断起伏,渴望希求一丝氧气,平息后,呼吸细弱,连飘过的尘埃也牵连不动。
五分钟后,筋疲力尽,视线模糊,连带听觉,将梦境变成了一面巨大的雪花屏。
只在最后听见——
“帮我一个忙就可以重新活过来了。”
“我想要——”
“囡囡,快醒醒!”
痛感渐散,意识回笼,最终成型的画面成了妈妈关切的面容。
王雨香虚弱地喊:“妈……”
妈妈端着水,一脸焦急:“做噩梦了?”
王雨香一个劲往妈妈怀里钻,凌乱的头发更加乱糟糟:“差点就死了。”
额角碎发被冷汗黏住,妈妈替她拨开:“你回来跟我提的事,我看了,那个叫黄梦的小孩本来就在山村助学名单上,不用加进考察名单了。”
“好。”王雨香抿下一口水,口腔中的湿意比周围空气更干。
大雨包裹了整座城市。
妈妈捏好她的被子:“梅雨季了,从昨晚就一直下雨,最近上班记得带伞。”
噩梦带来的后怕消逝,脸色好转,妈妈终于放心回去睡觉。
暖黄灯光散满房间,宽大软乎的床可靠地垫在身下,没有半点梦里的样子!
非常好!只是一个噩梦!
手机震动。
妈妈发来一条信息:
妈妈知道你嘴硬心软,和傅解好好说,你肯定还喜欢他。
就跟娃娃一样,说不喜欢,床头还不是摆了一个?
什么时候带回来的,早上还没见过。
头皮炸开,冷意骤起。王雨香扭动脖子,像生锈卡壳的玩具。
大床另一个枕头上,安静地立着一个小臂长的娃娃。
白发白瞳,除了不会动,和梦中的一模一样!
王雨香抖着手去翻柜子里的美工刀。
刀片推进,房间只剩下心跳声。
刀尖对准娃娃的下巴,绵软的阻力通过刀柄传递到指尖,是棉花。
但随即!
在寂静的房间中,下巴突然感到一股尖锐的冰冷,抵着皮肉,再下一寸,就是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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