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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天白云和我望不到的远方
七年前,我从郁家逃离了。
自踏出那扇大门的那一刻起,我和郁苑就再无瓜葛。
我发誓我会如同远行的鸟儿一样像令一端飞去,再也不会回到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
但我没有做到。
人都是善变的,我那时也想不到我后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但我从不后悔我做的每一个决定,是对是错,是因是过都不是我能预知,能去改变的事。
人都是被欲望支配的动物,他们向往纸醉金迷的生活,衷于将不屈的灵魂扼杀在脚下。他们看着那被粉碎在一地的尊严,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随之又发出了满足喟叹的声音。似乎只有此时,他们内心的卑劣才能得到满足。
曾经我避他们如蛇蝎,不想和他们的人生有任何相交的可能。可当我也如同他们拥有钱权后,却也有了一种病态的欲望。
我无时无刻不想把那些曾羞辱我的人摁在地上,然后用他们曾落在我身上的,那种像漠视蝼蚁又酷似紧盯玩具的目光看向他们。我要让他们跪地求饶,看曾经跪在他们面前的我是怎么羞辱他们的。
我不喜沙洲,尤其是我这由泥沙淤积形成的小片陆地。我要源源不断的水将我淹没,直至止渴,直至一片汪洋大海的出现。
我不曾真正向他们屈服,却真切渴求着水的降临。
我每天都在做几乎一致的梦,日日夜夜。我放纵了心中疯长的欲念,等着一个时机。
而终于在那一天,我绑架了郁苑。让她待在我的身边,是我报复他们的第一步。就像郁苑永远不会知道我已经知道了她的密码一样,他们永远也想不到,那个只能求饶的祝许也有报复他们的时候。
……
七岁以后,我在丽城基本上没有一天是好过的。
为什么是七岁?我的头部似乎在那时受到了巨大的创伤。一觉醒来,脑子里面是空的,是一种被人洗劫搬的茫然。
我爸叫祝志勇,我妈叫许萍。
然后我有了名字,祝许。
单从名字上看去,我们像极了幸福的一家三口。
他们说对了一半,他们是很相爱,但他们不爱我。我那时候不懂什么是爱什么是恨,只知道落在身上的拳脚逐年增多了。
恶毒的字句我一开始也听不懂,可也许是神给我多了一份惩罚,它给了我聪慧灵光的大脑,让我的思绪缠绕在一起。
我花了很久很久时间,才明白他们不爱我。但我不知道这其中原因,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爱我。
都说孩子是神赠予父母的礼物,是他们爱情的象征,是他们血脉的传承。有的人从出生就被视若珍宝,而我这种人大概从出生就被人视为下水道里的老鼠,至少他们应该这么认为。
我唯一庆幸的是我能够上学,靠学到的浅薄知识来填补大脑里的空白。那时候,我就可以短暂地忘记自己是谁了。
他们当然不会那么好心让我去上学,全是我得来的奖学金换来的。我其实很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因为只有置身于文学的世界时,我才能短暂感受到自由。
那时我的灵魂会被挤散于世间各个角落,我也会随之飘散开来,只有自由。
我妈赌博,我爸酗酒。可笑的是我一直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什么正经工作。这个房子是我爷爷奶奶留下的,他们在我来到这个世界前就走了。他们经常吵架,却从来不会对彼此动手。他们会找到躲在角落里的我,然后将所有的愤怒倾泄在我的身上,我会哭会喊会闹,因为真的太痛了。
偏偏他们惺惺作态,事后总会用几句抱歉抹去自己做过的事。
经常带着伤去上学,学校里的人都说我是异类。我当时还在小学,那群小混蛋们说我是条和流浪狗争斗的没人管的孩子。不过令他们失望了,我并不在意这些无关痛痒的废话。我一直深信读书改变命运,不敢懈怠,怕只要我慢跑一步,自由就离我远去了。
酒瓶在头上炸开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记得很清楚,或许一辈子忘不掉。
我那年十四,家里经济最紧张的一年。他们的争吵似乎没断过,每一天我都能听到两种不同的吼叫声,带着指责、质问和愤怒。实在是太吵了,我总会跑到外面去,远离这里,哪怕只有一秒都是好的。
可是我的躲避被他们发现了。
一个看似平常的星期四下午,我从学校被拖回了家中。
那时许萍带着歉意的目光看向我的班主任,她的笑容得体,只说家里有急事,便亲自来学校接我回去。
那位年轻的女教师没有看到我求救的目光,那一天,也是我最后一次和她的见面。
祝志勇和许萍的体面一直维持到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在劫难逃却还是讪讪地笑着,祈求他们放过我。
“你这段时间为什么总往外面跑?怎么?翅膀硬了想去看世界啊!”许萍的话透不进我的大脑,我一时间忘了回答什么,然后我就听到了另一声冷笑。
“和她说怎么多废话做什么?欠收拾的赔钱货一个而已。”祝志勇阴测测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扯过我的头发把我甩到了地上。
“嘶。”我倒吸了一口气,只能期盼他能快点尽兴,我的痛苦能快点结束。
我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疼痛导致的。
我躺在地上,蜷曲着身子,任由拳脚落到我的后背、大腿、小腿还有那些我没办法护住的地方。似乎对我的反应不满意,许萍把我从地上又粗暴地拽起,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就在我的腹部落下一拳。我几乎是立刻被逼出了眼泪,痛苦地捂住了那处。我控制不住向后退,本能想逃离这里。
“跑什么,我让你跑了吗?”她又把我扯回来,重重甩了我一巴掌,我的脸迅速偏到右边去,痛感如同火势般在我脸上蔓延开来。随后她将主动权交给了祝志勇,自己后退了一步,等待一场“好戏”的开始。
我再次被卷入痛苦的浪潮里,承受疼痛对我的洗礼。我的眼泪从眼角划至我的嘴角,苦涩不堪。我不再求饶,努力睁开自己的眼睛,在心里记下我的每一分痛苦。巨大的恨意袭击了我的四肢百骸,我死死盯着这两个我所谓的“父母”,我要让自己知道,此刻我有多么痛,多么绝望,这份绝望偷进了我的身骨。那时候我想,我要是死了,定不会让他们两个安宁。
我那时竟还想到了他们还没打我时的事。
那天我问许萍一个问题,她没回答。
“老师说天底下没有父母不爱孩子,那妈妈你爱我吗?”
她只是愣神一瞬,然后让我回屋睡觉去了。
如今我看来,她从来都把我的命视为草芥,没有一丝情感。
于是我不再看她,而是看向那扇禁闭的窗户。我努力忽视身上的疼痛,出神地望向那扇紧闭的窗户。
我幻想着外面的天空是那样的蓝,白云在上面飘着,没有他们的世界是怎样的?会很自由吧,可我现在连什么时候能从牢笼中逃离都无从得知。
我这么出神地想着,没注意我妈的动静。直到一个酒瓶狠狠砸到我的脑袋上时,我甚至都来不及躲闪。
于是那个酒瓶就在我头上炸开来,剧烈的疼痛顷刻间就让我快要昏死过去。玻璃渣有一部分卡在了我的发丝里,浓稠的血液缓缓从额前留下,划过我的眼睛,然后我便只听到了一声翁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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