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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
三
二
一
银色瞬时流转，在黑夜里，撕开一簇短暂的白光，又转瞬沉默。
目标在爱.欲中走向欢愉的巅峰，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首级已然与肉.体分割。
临死前，面容的肌肉，依然因这盛大的欢乐抽搐。
躯体浸泡在欲.望中难以抽身。
无知的血液离开了它们惯往的环境，轻轻落在床上。
白色的丝缎，染红了。
不等房间外的人察觉，
我迅速融入黑夜离开，如鱼得水。
回到据点，我安静地走进房间，向我的上司，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做报告。
他赞许地点点头，告诉我下次的任务在一周后，我可以去休息了。
回了房间，
我先看了看自己养的水母
——这回养的是海月，一共四只，
很安详地顺着水流游动，噗嗤噗嗤挥动着果冻状的透明触手。
——其实一开始买来是六只的，只是前天死了一只，昨天又死了一只。
四只水母都很乖，伞没破，饲料没吐，也没装死。
我静静看了一会儿。
喂了点丰年虾，又换了水。
差不多到太阳微斜，我才出门去觅食。
说实话，俄罗斯的主食真的不符合我的口味，我已经得了一种看到大列巴就想死的病了
——这是一种新型疾病，
常在外国人间传播，
症状是恶心、头晕、无力、呕吐。
非常不妙的疾病。
可惜陀思没得。
唉。
永远也不能理解的俄罗斯的胃。
我忧郁地买下大列巴，随便买了点速食品，接着给自己买了一些黑巧。
平心而论，我其实比较喜欢白巧，可惜偏远的乡村没有选择的余地。
偶尔换换口味也挺好。
巧克力味大列巴除外，
真搞不懂哪个疯子想出来的报社计划，
创意是一百分，
我将亲自颁奖，
奖品为熊猫眼一对。
又回了据点。
把大列巴热热。
菜面包什么的，随便搅和一下，给陀思送去。
反正老鼠是生命力顽强的生物。
哦，
原来我也要吃呀。
哈哈。
连吃两个月都没吃死我，
我的胃也是铁胃呢。
呵。
轻轻推开门，房间里很暗，
费奥多尔很有国际知名犯罪分子的自觉，即使在自己的据点，也依然保持着不开灯的良好习惯。
幽幽的蓝光映在脸上，毫无血色的皮肤，深深的黑眼圈，
他看上去马上就能下地狱。
我把饭盒轻放在他右手边。
准备离开时，陀思叫住了我，说我平时太辛苦了，没事的时候可以四处逛逛，欣赏周遭自然风光。
我猜这位好心的俄罗斯人故意暴露坐标引了敌人上门，需要我不定期巡视。
难怪带我来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
除了因为刚刚死在我手里的富商放着大城市不去非要在距这儿50公里外的小城幽会情人，也方便他清理这些失去了利用价值的敌人吧。
虽然懒得动弹，可这是上司的“建议”，我能说些什么呢？
空手在阡陌间游荡，我百无聊赖地数着走过的目光所及的花。
可惜不多，大都是树。
——小路蜿蜒在无际的白桦林间，树皮斑驳如褪色的银箔，叶片沙沙地翻做古老的诗篇，偶尔抖去几片早秋的金黄。
俯身望去，远处的人家相依偎，木栅栏歪斜地圈着菜园，乌鸦站在倒塌的谷仓顶上，野薄荷的清香混着远处柴火炊烟的焦味。
小教堂的圆顶褪了色，泛着些许的青苔。十字架的影子斜斜地压在一片蒲公英上，而更远处，冻土荒野沉默地漫向灰蒙蒙的天际，如同未曾出口的叹息。
我捕捉着风的私语，祂们的声音很轻，
但对我而言，
却足够清晰。
那是陌生的气息，
冰冷、干涩，
还有竭力掩饰，却无法抹去的血腥味。
一
二
三
四
五
……
有十七个。
十七个杀手。
真是大手笔。
我聆听着风的吐息，随之改变方向，步伐时快时慢，
堵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一千米
八百米
五百米
三百米
“哗——”
突如其来的大风使整片桦树林颤抖，
落叶纷飞如瀑，
满天的璀璨的叶，
横亘在他们前方。
为首的杀手率先察觉到了不对。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飘零的叶依然在空中随意优雅地盘飞，
可当它落在人的身上，
却有如切割豆腐的刀刃，
轻松自如地穿透了肉.体。
只不过从单调的纵向压迫，
变成了无从捉摸的飘落。
风渐渐停了。
十七条鲜活的生命，
此刻成了薄薄的肉泥，层叠着彼此靠近。
流动着的红色血水，摊在树的根部，渗如土地深处。
——可惜连这点痕迹也无法保留。
在那金色的大雨之中，
一切都是叶的秘密，
一切都被叶所掩埋。
也许等晚饭过后，乡人会在这条路上简单地走过，
他们不会知道，
看似寻常的漫步之下，
是十七条生命。
我又缓缓走了一阵。
风声里不再有更多的讯息。
太阳渐渐沉入地底。
船只向“家”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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