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白诋青

　　“就因为是妖，所以天生就该任人踩在脚底吗？”
　　“如果是这样，那你们都给我的族人陪葬吧！”

　　离人渡迎来了它的第十六个春。

　　渡中仅有两个村，分别叫归乡和忘忧。

　　“阿霜，这都傍晚了，还不回家吗？”
　　“来啦娘！”贺霜渡一边拾着河里的石头一边说着。

　　由于跑得匆忙，少年的脸上沁出几丝汗水，眼前的女人正用衣服为他擦净，“又跑哪玩去了？整天没个正形。”

　　余晖落在贺霜渡脸上，发丝闪着微光，该说不说，他很好地继承了母亲的脸，桀骜中带着一些柔和，“娘，吃饭吧，我饿了~”“好好，快进屋吧。”

　　月上枝头，贺霜渡躺在摇椅上耍着白天捡的石头，他将石头对准月光，由于石头表面琉璃似的状态，它在光照下十分夺目。

　　看着手中发亮的石头，他心想这次一定能赢程野。这时，沈离从房中从了出来，看见傻笑的儿子以及他手上的东西，打趣道:“怎么？看上哪家姑娘啦？要把手上东西送她？”

　　贺霜渡收了收笑容，摆摆手:“送人姑娘这，我脸还要不要啦！”随即摸了摸鼻子，“娘，我想去上京。”她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神色严肃了些“不行”，最后落下句“你就给我在这好好待着”便回屋了。

　　贺霜渡甩了甩他的马尾，郁闷地玩着石头:“就知道你肯定不同意！”

　　约过了一周，贺霜渡兴致勃勃地去找归乡村村头的程野玩。

　　“老程！老程！出来玩啊！”贺霜渡在门口喊着，“来了！别催了！”“老程，你身上咋一股药味？你感染风寒了？”“……”

　　九年前的今天他们成为了最好的朋友，为了纪念，他俩约定好用一周时间为对方准备礼物，最后评比谁的好。

　　“别忘了拿东西！”“揣着呢。”

　　少年一前一后地跑着，来到溪水边。
　　程野一边掏着兜里的东西一边问:“你想去上京的事你娘咋说的？”贺霜渡眨眨眼，叹气道:“不同意。从小就这样，我想出去买个耍货都不可以，说什么太危险。”“但我不打算放弃，要是一辈子都待在这，那多没意思啊。”

　　程野点点头。天边的太阳快落了，也到了交换的时候。

　　“三、二、一！”

　　贺霜渡的是用石子串起的手链，石头在夕阳下闪烁着光亮，程野的是一串用红线吊起的五个铜板，仔细看每个花纹都不一样。

　　“哈哈哈哈我赢了吧！”程野无奈摇头，将铜钱栓在了他的腰间，“你离开离人渡后，切记以自身为重，莫逞能。”贺霜渡仍然沉浸在赢了的快乐中，打跳间也不忘将手链塞入老程手里。

　　回村路上，程野跟在贺霜渡身后，望着微风吹动着他淡黄的发巾，额前的头发应该也被吹乱了吧，真想帮他理好。“九年前，真的很谢谢你，若没有你，我怕是早被那些毛孩儿打死了，也谢谢沈姨对我的照料，给我房子住。我不知道如何答复你们，谢谢，谢谢。贺霜渡，你是我见过最仗义的人，谢谢你成为我的朋友，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我死后，请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老程！走这么慢干什么？快跟上！我娘今儿烧鱼汤！可鲜啦！”

　　程野被拉回现实， “不管了，当下最重要。我来了！等我！”

　　不知不觉已入盛夏。
　　贺霜渡的逃跑计划如日将临。

　　忽地有一天，沈离将他带到后院去。
　　“娘，干什么啊？”
　　沈离握住他的手，说:“你可以去上京，但你必须帮我找个人。”
　　贺霜渡有点听不懂但也很震惊:“什么人？很重要吗？”
　　沈离松开他的手，捏了捏眉心，说:“很重要，到时我会为你准备好一切。事不宜迟，明天你就走。”

　　贺霜渡虽然很想去，但总觉得哪里不对，明明从前绝不会让他踏出离人渡半步的。于是乎，他去了归乡村。

　　“很奇怪，老程平常喊一两声便会答应的，今天怎么回事？”贺霜渡心想。

　　推开门，里面没人？
　　进到里屋，贺霜渡看着床上的一幕，怔住了。
　　程野面如白灰地躺在榻上，像，像一具尸体。他顿时有些崩溃，不知道该如何办，只能大叫着喊人。

　　其实一直到入棺贺霜渡都觉得程野在跟他开玩笑。可是，明明上个月还鲜活的人啊？哦，他原来早有暗示，莫名的关心，身上的药味，笨重的身体……他握紧了他的遗物一一那五枚铜板。”

　　少年的生命终止在无尽的盛夏，停留在小小的归乡村。

　　贺霜渡不懂什么是离别，他只知道他的心中有一处空落落的，像是被人用石头砸了一个窟窿。他觉得太突然了，太不对劲。

　　“程野的死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不能陷进去，阿渡，有些事我必须瞒着你，但如今世事变迁，我不得不放你出去，真相需要你自己查明。”沈离对坐在屋边的人说。
　　少年眉眼动了动，站起身，抬脚进了屋，“娘，包袱收拾好了吗？”
　　沈离笑了笑，“希望此去你能有所收获。”

　　临走前，沈离给了贺霜渡一个锦囊，让他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事再打开。艳阳高照，贺霜渡离开了困住他十六年的离人渡。他并没有想象中高兴，只是想不通。突然变卦的母亲，离逝的挚友，这一切都太快，快到连他都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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