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回溯

　　乔沐有个朋友，叫凤天骄。
　　他死了，就死在她面前。
　　她看着那双渗血的眼睛，黑色的圆头皮鞋踩在血中，心不安颤动着，视线却无力地陷入一种奇怪的状态——空间感被拉得很长。明明抬腿便能踢到那瘪下去一块的俊俏脸庞，可这段距离在她的意识中，无论如何奔跑也无法到达——他死了。
　　这声巨响同样也引来其他人，可此刻正值凌晨，天边将将泛白。当学生们凑近到足以看清地上尸体时，纷纷变成恐怖片里常见的软脚的驴似的角色——蠢到只会惊叫，腿却走不动路。
　　叫声引来更多关注，到处都是凌乱的脚步声、或惊恐或兴奋的喊话声。
　　人群推攘成一片，一个学生的死亡，在这座枯寂的北方学校，是难得的兴奋剂。
　　直到秃头大肚的年级主任从玻璃展台上撕下两米多长的宣传语，扑火似的挤进人群，盖住了凤天骄。
　　“看看看！看什么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都回去，回去上课！”
　　“你——干什么呢？”秃头主任一把抢过一个女学生的手机，上面是未拨打出去的120急救电话，“谁让你带手机的？！”
　　“可是他都……“那女生委屈地蹙着眉，一双娇气的杏眼顷刻便蒙上一层水雾。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主任恶狠狠地瞪了回去，不甘心地咽了下去。
　　主任凶神恶煞地伸出手，指着女孩的脸颊，那手几乎要戳到她的眼里，逼得她直后退。
　　“走开！都走开！”主任脸上的纹路拧在一起，声音也提高了几个分贝。同时，手上动作不断，赶羊般推搡着，有几个学生被挤得差点摔倒。
　　大家见状，都不敢再吭声，只能极不情愿地转身，三三两两地往教学楼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忍不住回头张望。
　　……
　　乔沐躲在厕所隔间里，直到厕所空无一人。
　　她起身洗了把脸。
　　冰冷的水胡乱拍打在乔沐白皙的脸上，关掉水龙头，她双手搭在大理石台上，望着眼前一整面墙的镜子。
　　洗手间没有人，可她的耳边传来一阵模糊的低语。
　　“你……看……”
　　“谁？”乔沐瞬间警醒，回头环视一周，可那声音却又消失了。
　　此刻，她耳边的，只有远处吵闹的人声，以及身后因年久失修而不断滴水的管道。
　　幻听吗？
　　她再次回头，却见镜中一个头发长而凌乱，脸色苍白如纸的病号服女人死死盯着乔沐，可那张脸——分明是自己！
　　北方建筑厚重的墙壁隔绝了外面呼啸的狂风，连外面的喧闹声也不知何时消失了。
　　水滴一滴一滴敲在洗手台上，就像乔沐的心跳。
　　……
　　B栋，高一（4）班。
　　张雪初坐在讲台前，二郎腿一翘，手中戒尺轻敲桌面。她眉眼锐利似鹰，带着侵略性目光扫视全班，学生们纷纷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安静了？”她把玩着戒尺，可心思却全然不在其上，“乔沐呢？”
　　就在她面前，一个空着的座位显得格外扎眼。
　　不过却无人回应，乔沐平日里像个幽灵一样，虽然模样出众，却总给人一种不舒适感。因此，她背地里还有一个绰号——“活僵尸”。
　　对于这些，乔沐是知道的，她又不是傻子，也不是聋子。不过她也乐得这样，乔沐本身就厌世。同龄人能主动孤立自己，她求之不得。
　　但这些张雪初是不知情的，她才刚来就职几天。
　　刚问完，教室门开，乔沐现身。黑长直，白皙面庞，着黑色修身西装裙，静立门口，气质清冷神秘。碎发带着一些水渍贴在她圆润额头处，又显得些许破碎感。
　　瞬间就吸引了全教室的目光。
　　可她只是直视着自己座位旁莫名多出来的一个同桌。一米六左右，齐肩羊毛卷，红红的杏眼似乎刚刚哭过。
　　“这是新同学，以后做你的同桌。“见乔沐仍不为所动，只是看向自己，张雪初又解释道，“刚才我给同学们做过介绍了。”
　　乔沐的眼神收回，迈开腿，也没再多问，只是无言坐下。
　　见状，张雪初暗自松了口气。
　　“你、你、你好。”见这位清清冷冷、高高瘦瘦的“死人脸”直勾勾盯着自己，她身子僵直，话也结巴起来，“我叫张楠。”
　　“乔沐。”
　　“哈哈，你名字真好听。”
　　“我也觉得。”
　　一时间，两人之间再度陷入沉默。。
　　张楠无奈，只能向讲台方向投去求助的目光，却发现张雪初正在教室门外专注地查看手机信息。想想也是，毕竟学校刚出了那档子事，身为老师的小姨肯定忙得不可开交。能有机会在这所学校上学，张楠已经满心感激，实在不好意思再去打扰小姨。
　　“小美女，加个微信呗，我来拉你进班级群。”眼见新班任有事不在，大家再次窃窃私语，罗有为也耐不住性子，与前桌搭起话来。
　　“我手机刚被没收……”提及痛处，张楠一下变得蔫头耷脑。
　　“啊，你还敢带手机来学校？够大胆呀，我还以为你是个乖乖女呢。”罗有为爽朗地笑着，顺势递过去一张写有自己手机号码的纸条，“我都被没收四五部手机了，现在可不敢再带了。”
　　见张楠双手接过，罗有为满意地“桀桀”怪笑两声，引得他的同桌一拳打了过去：“同学，别理这货！你知道他刚才说啥吗？他说……”
　　“吴嵩你闭嘴！”罗有为伸手去捂对方的嘴，可吴嵩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岂是他拦得住的？
　　“他说——没美女坐附近他都快憋死了哈哈。”
　　见对方那贱贱的笑眼，罗有为恨恨地收回手，却又松了口气——还好这家伙没把自己那套黄色笑话讲出来。
　　明明他刚刚笑得也很开心，现在却又装好人。
　　“是呀，讲台下面坐的都是问题生。根本没有女生，不然呀——这位仁兄怕是比我还火热。”罗有为抱胸，目光斜视，阴阳怪气道。
　　“乔沐……不算美女吗？”
　　此话一出，空气寂静片刻。
　　吴嵩低下头，假装专心翻书；罗有为也轻咳两声，眼神闪躲，不再吭声。
　　张楠没趣地转过身来，打量着正对黑板、目光呆滞的乔沐。
　　“我倒觉得……她蛮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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