涧下水

　　我家在太行山麓的一个小村庄，村里有一个桥，一条河，可惜大半时候它都是干涸的，干裂的河床，袒露着岁月刻下的沧桑纹路。

　　有一天，我毫无预兆地发起高烧，脑袋昏昏沉沉，整个人绵软无力，只能蜷缩在那张旧木床上。不知何时，我缓缓坠入一个奇异的梦境。

　　梦里，我包绕一片幽深海水。海水静谧，呈现出深邃的蓝，几缕阳光艰难地穿透海面，在水中拉出一道道金色的丝线。时间和空间都变成了丝线，在我周围，海水好像是静止的又好像在缓缓流动。一个巨大的身影从远处缓缓游来，随着身影逐渐靠近，我意识，那是一头鲸鱼。它的身躯庞大无比，就像一座漂浮在海面的巨型岛屿，它是暗色的，但是在海水中又显得明亮。与其说她游过来，不如说它是飘过来的。它摆动着尾鳍，像一个幽灵。它有没有到我的身边，它有没有看到我？
　　就这个时候，我从梦中惊醒。看着母亲担忧的面容，我才意识到那只是一场梦。但梦中鲸鱼的模样，却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怎么也抹不去。窗外，干涸的河床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寂静，与我梦中的汪洋大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我对这个梦的含义愈发好奇。

　　在清醒与梦境的恍惚交界，那些儿时的片段也如破碎的光影般闪现。我隐隐记不清，曾有过在河中淤泥里捞虾的时光，只记得那是个阳光暖煦的午后，河水还未干涸，悠悠流淌。我挽起裤脚，踏入微凉的水中，淤泥绵软，没过脚踝，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岁月的软床上。

　　我俯身，手探入水中，指尖触碰到滑溜溜的虾壳，刚想抓住，那机灵的小虾便“嗖”地一下逃走，只留下水面上一圈圈的涟漪，在日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偶尔有几只红色的小螃蟹，横行着匆匆躲进石缝里，像是在和我玩捉迷藏。

　　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与蓝天相接，山影倒映在水中，随着水波轻轻晃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和水草的清香，那是属于童年的独特气息。然而这一切，都似被一层薄雾笼罩，朦朦胧胧，难以触及，像是另一个遥远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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