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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细雨如丝,微风许许,为燥热的空气添了几分清凉。
在这烟雨蒙蒙的夏日午后,城中最大一家书馆,一如既往挤满了人。青裳布裙的少女在竹帘后泡茶,跑堂的小厮穿梭于客人中间端送着瓜果茶水。
“听说了吗?昨夜梦畔河那啊,又有人投河自尽了。据说还是个漂亮的女子。”
“哟,这是什么怨呐?死都得挑最繁华热闹的地方。”
“谁知道呢,万一和情郎就是在哪儿约会,被甩了所以选择在那呢!”
“哎你这人什么歪理?万一是夜游一不小心失足呢?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是有怨呢?还情郎?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有情郎?莫不是那女子情郎是你?”
人群哄闹一片,口沫横飞的讨论这投河自尽的女子,任凭说书先生在不断的拍桌子吼道“肃静”也没人理会。
这是城中最大一家书馆,每天来这的人络绎不绝,有来听书的,也有来买书,甚至还有来写书的。
听着这些来人的言言语语,二楼一间包房正在写书的中年男子眉头微微一蹙,手不由自主抖了一下,墨水染了纸上的其他字。
“先生,可有吵到您?”上楼来换茶水的书童问道。
“无事。”中年男子开声音低沉道,却放下了手中的笔。
合上册子,站起来理了理外衣,“哗”的一声打开一把扇子。这把扇子看似普通,扇面却蕴藏着许多暗纹,估计不单单是把扇子,可能是件武器。
男子道:“今日到这吧,天色也不早了……”
“那明天还来吗?”男子话还没说完,书童便问道,先生来与不来可是会影响到书馆生意,他是远近闻名的话本先生,甚至有书商将他的话本印成书册,卖到了京城中。
男子会意一笑,回答道:“再说吧。”
说完便开门向楼下走去,书馆一楼的人甚多,想从这出去自然不易,刚出门楼下便喧闹一片大喊着:
“一水先生,一水先生……
先生您明天还来吗?
先生,听说昨夜梦畔河那有位漂亮女子投河自尽了,明日是不是就有新的话本子看了?
……”
各言各语,一水先生微笑着拱手朝各个方向行了礼,说道:“感谢大家对在下的支持,我也定当再接再厉创造出让各位更喜欢的话本子。另外……”
一水先生扭头对书童招手说道:“你过来,把在场的书友们名字都挨个记下来。”
又接着对人群说道:“今日在场各位在书馆所有消费,都扣在在下名下。”
“好啊!”
“不愧是一水先生,出手就是阔气!”
“一水先生待我们如此好,待新话本子出了,我一定下抢个一二十本收藏下来。”
……
众人哄答道。
一水先生再次拱手行了个礼,便出了书馆向郊外走去。
天已渐黑,好在现在是孟秋之初,月亮早已挂在了天上,由于刚刚下过一场下雨,路上的花草看起来更是楚楚动人。不过一水先生可无心观察这些,因为他家离城中较远,若不加快脚步,只怕得到了半夜才能到家,回头望去,热闹的城已被甩在身后,只能隐约看见淡淡辉光。
微风吹得路边花草沙沙作响,一水先生加快了脚步,这次他加快脚步并不是为了尽早到家,而是趋于本能对危险的感知,让他觉得有人在跟着他。
或者说,根本不是人,如果不是人,那就只会更麻烦了。
伴随“嗷——”的数声嘶嚎,一头黑熊从林中扑腾而出。
见状一水先生拔腿就拼命的向前奔跑,由于跑得过急,并未注意路上那些磕磕绊绊的小木丛,一个踉跄竟摔倒在地,他欲试挣扎想爬起来,不料一抬头这个人就陷入惊恐当中!
前方正一双幽幽发光的眼睛瞪着他,缓缓逼近。
随即后方第二双眼睛出现,接二连三,一水先生就这样被无数双眼围个水泄不通。
借着皎洁的月光,一水先生也大致看清了多少野兽,这少说也得上百,正都恶狠狠的盯着一水先生,像是盯着盘中食物,巴不得下一秒就将起撕扯入腹一般。
怕是一头野兽一口也不够分吧?一水先生心中自我调侃道,眼下这种情况,逃是不可能的了,伴随阵阵嘶嚎,四方野兽还在不停向中间靠拢。
就在一水先生闭上了双眼等待百兽撕扯的时候,一道白光乍然而出挡在一水先生身前,并在一水先生周身形成一个保护罩,下一秒便荡出层层浪波,身边的草丛被荡得波澜起伏,像大风卷起海浪,下一秒就要铺天而来的气势。
就连四方凶猛野兽都被震出数里外。
说时迟那时快,一系发生只在眨眼之间。
野兽在数里外不停嘶吼嚎叫,却又不敢靠近。
一水先生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是瞬间感觉到体力不济,身体一软便偏倒在地,不省人事。
四方的野兽从嘶吼咆哮变成了呜咽,好似有什么可怕的力量压制着他们,随即一阵冲破云霄的惨嚎,近百头野兽竟自爆而亡,林中就此安静了下来。
月光依旧皎皎纯洁,照射着林中一草一木,随着习习晚风的吹拂,林中草丛一高一低,形成一片草浪,温柔静谧。根本看不出刚刚发生了什么。
“哥哥……”
……
“哥哥……”
一阵似清朗悦耳的少年的声音将一水先生从沉睡中唤醒。
刚睁开眼,一水先生微微蹙眉,心中疑惑道怎会是在自家院中。
这个屋院极为朴素,四周“围墙”不过是一些粗树干插入土中固定而成,一幢木屋在院中心,后院种了些许家常小菜。旁边关了几只鸡鸭。
前院则极为宽敞,右边一座茅草凉亭。
房子除了比寻常农户人家宽大了些,并无什么不同,却给人一种世外高人隐居于此的韵味。
一水先生缓缓坐起,抬头看了天上圆月,不知是昏睡了多久,现在已是半夜,月亮已落至山顶。
没动没发觉,撑地坐起后只觉头痛欲裂,他单手扶额镇静半刻,使劲儿摇了摇头才清醒些勉强支撑着站起来。
一水先生只觉毛骨悚然,自己出现在自家院中,蹊跷得很,想来家中应不会无人了。强勉支撑着身体朝正门走去,谁知在离正门还有一步之遥之际,门竟像有灵性一般自己开了?!!
随着的便是屋内同时亮起数百盏烛灯,照得屋内如同白昼一般。
不过一水先生并未觉得有趣,只是更觉后背发凉,毛骨悚然,却似有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他进屋,刚走到堂中,后面的门“砰”的一声,紧紧的关上了。
突的声响让他不觉被吓一跳,环顾四周并未发现任何不妥,侧身看像唯一关着门的那间屋子——他的卧室。
硬着头皮,一水先生朝他的卧室缓缓走去,到了门前,却不太敢打开这扇门。
里面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危险在等待着他。
再三犹豫,还是把手伸向了木门。
一——二——三——
一水先生在心中默数。
闭上眼双手使劲儿将门推开,一水先生却还是站在原地,他已经做好面临危险的心理准备,半响见屋内没有任何声响,方才向屋内走去。
而刚进门一水先生就没在继续走下去,屋内确有一人!
看似十六七的少年侧身坐在窗台上,少年脸如玉雕,五官英挺俊美。月光从外斜照在少年身上,给人一种不可亵玩的清冷禁欲感。
晚风习习吹来,简单束起的长发随白色的发带与一袭白衣交杂乱飞,平添一股神秘感与不染世俗的清淡。
脑海里霎时出现一个模糊身影,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对方的脸,却又挥之不去。
“不知阁下是?”一水先生拱手微微颔首问道,他见了这少年非但毫不害怕,相反极却有种亲切感。
少年轻轻叹息了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但奈何现在已是半夜,安静至极,加上一水先生本就时刻警惕,这声叹息自是清晰的传入他耳中。
少年转过身跳下窗台,说是跳,倒不如说是而是飘下来,因为少年轻轻着地,轻得几乎听不见。
一水先生没有很意外,对方一看就非凡夫俗子,必然是会法力与武功的。非仙即鬼,或者说是妖 !
少年朝着一水先生这边懒洋洋的缓缓走来,每一步都走得极慢,像是刚吃完饭散步的老汉一般,却又好像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
到了眼前一水先生这才看清对方的长相,这岂止长相不凡?脑海中的身影似乎清楚了几分,却还是看不清对方的脸。
月光的斜照让原本就白的发光的肌肤看起来更像是一块温润白玉,稍微有点凌乱的发丝非但掩盖不住眉宇间的英气,反而增添了一种禁欲感。深邃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扬,看起来反倒有点狐狸的狡黠,嘴角挂了一丝笑意,但整体表情却看似有点冷淡,不知是笑了还是没笑。
一水先生又问道:“敢问阁下是?”
“唉——”,对方叹息着。
无数疑惑涌上一水先生心头:这少年谁?为何要叹息?长得是好看是好看,就是怎么越看越眼熟?是不是在哪见过?不应该啊?这么好看都人若是见过哪怕匆匆一眼我也能记住?……一水先生向来对好看的人过目不忘,但为何记不起来?
对方站定到半步之遥,微微垂眸,语气遗憾道:“哥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尽管一水先生此刻依旧一头雾水 ,但要说不认识,却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可就是想不起来。少年的声音熟悉至极,心底的恐惧刹那间烟消云散。
若非如此,想必看见对方的刹那,对方自带的气场就足以让一水先生窒息,而一水先生能开口问对方是谁,自然是没有在对方身上感觉到任何杀气和不详感。反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全感。
一水先生认真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少年又是惋惜的叹息了一声,微微垂首摇摇头,又抬头看着一水先生,冷声的道:“你果然记不得我。”
这种冷不是无情,而是一种黯然神伤与惋惜。
一水先生心里更是疑惑万分,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妙感觉。
这个少年,究竟是谁?
他在心中无数次问道,然而回答却只有无边无际的沉寂,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这个少年,到底是谁,而少年似乎也没有打算回答的意思。
少年又抬眼看向一水先生,并缓缓把手伸向了一水先生!
看似有分小心翼翼。
纤细白净的手指微微曲起伸到一水先生额前,他并没有躲,因为他知道,如果对方真的想对他怎么样,在怎么挣扎都是无济于事,索性直接闭上了眼睛准备等待少年接下来的举动 。
闭上眼时一水先生就在心就想了无数可能,或许对方想要他命,又或许对方只是想探探他,实在荒谬一些,就是想对他使一些法术。
可在正离一水先生额头不到二指距离,对方的动作却没有再继续 。
半响没有动静,一水先生睁开眼刚好就对上了少年正在看自己的眼睛。
不得不说,这双眼睛实在是堪称完美,浓密上翘的睫毛在他微微垂眸的时候,就像蝴蝶的翅膀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扇动着飞起来,也恰好遮住了眸中些许情绪。
不同的是,这双眼睛不似刚刚那样深邃,反而有了一点波澜。
少年开口到位:“你可信我?我不会害你。”
一水先生闻言点点头,信与不信,只有他自知,就算是不信,那能怎样?逃吗?可笑,若是人家想让你死,一个修真习武的人,一个写文的先生,书香墨客又怎会逃得过习武修真的呢?
少年看似松了一口气 好像就在等这个回答,下一刻,只见他中指在一水先生眉心轻轻一点,便重新张开手掌施法。
只见一缕白光跟随着少年的手,此起彼伏,轻轻挥动。
不断扩散的白光一下子便映得屋内明亮起来如同白昼,屋内屋外,都被层层白光包裹住,看起来如梦如幻,一水先生还没反应过来,再次睁开眼是只看到一片庞大的海棠花海,在往里,是一片连这远方天边的信花海。
这片粉色的花海一直延伸到了天边。
他抬头看到了天空的皎月,飞雪般的落花,一颗约三五人和抱这么大的海棠树,开满了海棠花。
树下,一间简朴的木屋,以及一只蜷缩在木屋前白色的狐狸,微风轻轻拂过,狐狸的毛都顺一个方向,毛尖的星点颜色这时聚在一起显出了一层薄薄的绯红。
无数个梦境如走马灯在眼前一一浮现,他转过头,终于看清了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
“不——”
怀中白色小狐狸咽下最后一口气,苏策渊无力的瘫坐在悬崖边。
这是他早些年救下的,在山林中被捕兽夹伤了腿,苏策渊将其救下并带回养伤。
伤养好后小狐狸并未离去,一人一狐相依为命,而前些天小狐狸外出被人盯上,一路追杀,歹人的刀砍向苏策渊时小狐狸从旁窜出将其咬伤,同伙见状一拳劈过,小狐狸被甩飞好几米。
苏策渊连跑过去抱起小狐狸,身后的人劈下的一刀来不及收,瞬即苏策渊的后背破开一道深可见骨的沟壑,滚烫的血流染红了整件衣衫。
身后便是万丈悬崖,万念俱灰之际,苏策渊抱着怀中小狐狸,转身跳下。
***
钰琢看着眼前阿泗:“国已灭,本来不该向你说这些,但命是你自己的,你去寻个好去处吧。”
阿泗淡定看着钰琢:“国师大人是想劝我背叛家国?”
钰琢低头不语。
阿泗冷笑一声:“这个地方,于我而言,是生是亡无关紧要,大人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我又这么会只是一遗孤呢?”
钰琢:“既然把话说开了,那我就明说,不管你是谁,身份如何,是好是坏,都没有做出任何伤害我半分的事来,留你在身边,也不是为了管束你,向来都任你自由。”
钰琢欲言又止,半响才道:“你可信我?”
钰琢:“信与不信,那又如何。”
阿泗伸出手,一幅时间画轴浮现钰琢在眼前,
***
海棠树下,信花田间,木屋旁,一切善恶有始有终。
清晨,沈峋和绯卿惬意躺在门口小院享受着初阳的温软。
绯卿长舒一口气,满足道:“这一刻真好。”
沈峋笑道:“你可是被我拖累得刚飞升就被贬,不后悔?”
绯卿:“哥哥说笑了,我做事向来随心所欲,没有后不后悔,只有愿不愿意,我既选择陪你同进退,就没想过有朝一日回后悔。于我而言,我若喜欢,纵使万丈深渊那也去得;我若不喜欢,荣华富贵我也没兴趣。”
沈峋沉声:“对不起。”
“嗯?”
绯卿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当沈峋是内疚自己被贬得无辜,刚想开口安抚,沈峋接着说“也谢谢你。”
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在我知道和不知道的情况下,纵使万丈深渊,你也不顾阻险,总是第一个出现在我身边舍命相救,每当再次相遇之前,谢谢你,让我感到这世间还有份眷恋。
纠缠了几世轮回,终于在这刻得到正解,所幸身旁的那人仍是你。
但这些煽情的话沈峋没有说出口,只是看着绯卿笑。他知道,不用说出来,绯卿也知道他的心意。
绯卿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道:“那可真是我们的传奇过往啊。”
记忆的长河铺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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