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风雨遇佳人

作者:无闲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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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艳阳高照的午后,夏日的蝉声此起彼伏,庭院的榕树微微低垂着树枝,院里种植的月季刚洒过水,带着水珠的月季在阳光下开的饱满娇艳。屋檐下粗布麻衣的小厮头一点一点的打盹。
      张妈妈从膳房端来一小碟甜瓜,经过长廊,便看到小福子在廊下打盹,对许姨娘道:“这小福子惯会偷懒,咱姐姐儿午枕,偏院里的知了叫个不停,让他去捉,他倒好,自己打起盹儿。”
      “嘘,轻声些,清儿刚睡下。”年轻的妇人微微摇头示意,继续轻摇手手里的蒲扇,满脸慈爱的看着床上安睡的女儿。带着些许温度的风轻轻拂过床上酣睡的小脸,带起些许鬓边碎发,小嘴微微张开,模样十分天真可爱。
      张妈妈望着自家小姐的睡颜,笑着低语,“咱们姐儿这模样长得真好,天庭饱满,眉眼又有精神,将来必定是个有福气的。”
      许眉酿低眉轻声说,“只盼着她平安长大就好。”,而后叮嘱张妈妈,“你也别对小福子太过苛责,小孩子家家自己还需人照顾呢就出来伺候别人了,怪可怜的。况且如今清儿难得有个伴。”
      张妈妈把从膳房里端出来的甜瓜递给许氏,说道:“姨娘就是太心善了,府里那帮奴才才会踩在咱上头,咱院里的每月月例一应瓜果蔬菜不知被那帮人私下寐了多少,到咱手里统共就剩一小点,姨娘不计较,那起子小人更是变本加厉。”张妈妈努努嘴继续说:“我刚先去膳房领夏日的甜果,统共就拿了这一小碟,您是没见到掌事陈之孝家那尖酸刻薄的嘴脸,一副我们占了多大便宜的模样。我前头进去时可是看到张姨娘的婢女领了满满一筐甜果。”
      许氏接过碟子放在一旁,淡言道:“无妨,随他们去,只要不刻意给咱们使绊子,这点小事就算了。”说罢,轻轻摸了摸女儿的脸,嘱咐:“待会留着给清儿睡醒时吃,她爱吃甜食。”

      床上躺着的小人儿睫毛轻轻颤了颤,晌午过于炎热,庄素清此刻并未睡着,自然听到她娘许氏和张妈妈的对话,知晓许氏并不想她听到这些内宅龃龉,她继续装睡。要说她穿来这这个历史并未记载的朝代西晋也将近十年了,刚来时还是刚会走路的稚童,如今也将满12岁。
      她穿来前是一名刚毕业不久的女医生,一个人住着廉价的城中村,前世的父母,父亲酗酒成瘾是酒鬼,喝醉后动不动打骂妻女,母亲逆来顺受从不反抗,还十分偏心小女儿,对她这个长女经常冷言冷语。好不容易她靠着奖学金和助学贷款读完书,工作后父母却把她当成血包,拼命榨干她本来就微薄的收入。亲身父母是种种行径常常让她身心俱疲。直到有一次上完24小时的夜班后,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过马路,被酒驾的车撞到,便来到这个一无所知的朝代。
      她还记得断气前,前一刻她的妈妈还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在听到医生沉重的叹息表示无力挽救时,下一秒变了嘴脸,揪着肇事的司机衣服漫天索要赔偿费,恨不得榨干她最后一丝价值。也是在那一刻,她看透了人性,也丧失求生的欲望,永久的离开现代。

      刚穿来这个陌生的朝代时,她也是四下茫然,但庆幸穿来时这具身体还是2岁的稚童,尚在牙牙学语,一切怪异之处都能解释为稚子童真无知,加之她学习能力强,尚于观察模仿古人的一举一动,周围的人愣是看不出端倪。原主意外的跟她同名。原主庄素清所在的家族在这个时代也算得上显赫,父亲是户部尚书庄天植,庄尚书祖上只是一般商贾富户,在官场中无任何根基,但好在庄天植此人求功名心切,人也算得上上进,科考时,中了榜内一甲,得到了朝庭前户部尚书的另眼相看并把女儿许配给他,这才平步青云,有了老丈人在户部多年的根基,待老丈人退下后,顺理成章的便扶持自己女婿上位。
      再说这原配夫人李夫人,自小便是富贵人家出身,因着自家父亲的关系,夫君自然对自己尊重有加,再加上庄尚书此人只醉心权利,最在乎的是自己的官职地位,对女色并无明显上心,妻妾不多,因此夫妻二人婚后也算得上是相敬如宾,两人共育有一男三女。
      然而庄素清她娘命就没那么好了,许眉酿出身贫寒,因容貌出挑,自小被家里人卖去扬州当瘦马,在瘦马中又是一等的相貌,为了巴结朝中权贵,被主家精心培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后来被主家送给了她爹当小妾,生了她,在家族女眷中排第四。初入府时,许眉酿也算是得宠过一段时间,只是当家主母李氏善妒,见许氏出身贫贱,性子柔柔弱弱,便暗中打压,让手下人造谣她与家中表哥有染,扬言入府前两人便眉来眼去,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后来更是搜出所谓两人通奸的信物。
      庄老爷这人最重名声,听信传言后怒不可遏,不管传言是否真假,先家法伺候,她娘差点被打死。即便后来查清是无中生有之事,庄尚书为防止给外人落下家宅不宁等口舌败坏家族名声,也不打算继续深查。肇事者李夫人自然毫发无损,倒霉的只有许姨娘,三人成虎,众人已刻下许氏行事放荡的印象。加之后来府里又添了几位姨娘,庄老爷对许氏新鲜感已过,便不再来她们母女居住的眉林小院,庄素清和她娘从此失宠。

      许氏经过这一遭,伤了心,冷了情,带着庄素清这么一个拖油瓶,和一个伺候的老妈子,在这四四方方的小院艰苦度日。对着这唯一的女儿,只觉得跟着自己亏欠了她,对此是加倍的呵护,满心满眼的疼爱。
      她上辈子是过惯苦日子的,眉林小院虽萧条,但许氏并未让她受委屈,不仅时常教她读书写字,也会给她梳漂亮的小辫子,种好看的花,让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母亲般的温暖,也算是弥补了她感情的缺失,这一片小小的天地中,她是有人疼爱的女儿,她甘之如饴。
      白天她跟着去家族里开办的学堂识字,下学后也不乱跑,回眉林小院便能吃到她娘准备的甜甜的桂花酿,吃完后,许氏会认真的教她认字。庄素清在现代虽算得上是个学霸,然而本朝的文字她是一个都不认识,加之不擅长毛笔,只能老老实实重新开始学认字。习惯硬笔字的她,在学堂学了几年后,字迹仍只能堪堪将就。有时许氏在一旁刺绣,时不时会指出女儿的错误,看着宝贝女儿那稍显潦草的字,笑着摇摇头,“咱们乖乖这么聪明,这字怎么和毛虫一样呢。”说罢,便放下手里的刺绣,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画练习。

      在西晋,权贵家族为了让家里的女儿出嫁到夫家之后能够更好掌管后院中匮,也会让家里的女儿读书,因此大家族女子到了年纪也会如男孩一样读书启蒙,对女子学问要求不高,不需建功立业,只需会读书写字及简单算术即可。
      李夫人为了怕落下苛责庶女的名声,因此并未限制素清上自家学堂。林氏学堂内除了本家族的儿女外也有托在此处上学的其他贵族子弟。教书的李夫子是退下来的翰林学士,先帝在时,李夫子是风光无两的状元郎,后来因不慎误入党争被贬官,干脆在家养老。因跟李夫人父亲有几分交情,便应了庄氏家学教书的活。老头不趋炎附势,人虽固执,但因着学问好,永安巷聚居的权贵们都纷纷愿意送自家儿女来听学。
      俗语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学堂,学生多了以后,就容易抱团,父亲官阶高的子弟们报团,家族势力低一头的学子呢会专门巴结高阶层的学子以求认同。这帮权贵子弟虽从小生活优渥,但在家族内宅中耳濡目染,深谙内里的勾心斗角,各个都存着八百个心眼子。因此学堂看似是个简单的教书育人之地,实则是个充满人情事故的小社会。

      而庄素清就处在小社会的最底层,在眉林院如果说她是许姨娘和张妈妈的心肝的话,到了学堂她就是地位最低下的庶女,因着她娘的名声,她没少被庄府其他兄弟姐妹们嘲讽。看到亲人尚且如此,那些本就心高气傲的贵族子弟们更是瞧不上她,有些地位低一点的学生甚至拿她取乐,只为了博得高位者一笑。
      一开始素清还会反击,但换来的是变本加厉,虽说她已心智成熟,但身体毕竟还处在发育期,势单力薄,被当众欺凌时毫无还手之力,往往身上挂彩。她也曾暗中给欺负她的人使绊子,但可以下手的机会很少,一方面是贵族子弟们前拥后呼,而且伺候的奴仆各个身手矫健,远非她这个瘦弱的身躯可以比的。
      因此处在一个陌生王朝,素清不像爽文书女主,她没有金手指和预知未来的本事,只有封建社会无尽的阶级压迫和身处底层的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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