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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糖葫芦
都说冰糖葫芦甜,可我却不这么认为。
08年的天很冷,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刺得人生疼。宋华年站在街角的小摊前,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零钱。他记得知意最爱吃冰糖葫芦,每次路过这个小摊,她都会眼巴巴地望着那一串串红艳艳的山楂,像只可怜的小猫。
"老板,来一串冰糖葫芦。"宋华年笑着说,眼角堆起了细细的皱纹。他接过那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小心翼翼地用纸包好,生怕糖衣碎了。知意最喜欢吃完整的糖葫芦,她说那样才好看。
他转身往家走,心里盘算着等会儿要给知意一个惊喜。今天是她的生日,虽然家里条件不好,但他还是想给女儿一个小小的惊喜。周如芬最近病情稳定了些,或许今晚可以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寒冷的空气。
宋华年只觉得后背一阵剧痛,整个人被撞得飞了出去。那串冰糖葫芦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糖衣碎了一地,鲜红的山楂滚落在雪地上,像极了血。
"爸——!"
宋知意站在马路对面,眼睁睁看着父亲被撞飞。她想要冲过去,却被路人死死拉住。寒风呼啸,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耳边只剩下尖锐的耳鸣声。
救护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宋知意跪在雪地里,颤抖着捡起那串破碎的冰糖葫芦。糖衣已经碎了,山楂沾满了泥土,就像她破碎的心。
医院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人眼睛发酸。宋知意蜷缩在长椅上,手里还攥着那串冰糖葫芦。周如芬坐在她旁边,眼神空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妈......"宋知意轻声唤道,伸手想要握住母亲的手。
"都怪你!"周如芬突然尖叫起来,一把推开宋知意,"要不是你要吃冰糖葫芦,你爸怎么会出事!都是你的错!"
宋知意被推得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她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流下来。她知道母亲又犯病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
护士闻声赶来,给周如芬打了一针镇静剂。宋知意看着母亲渐渐安静下来,蜷缩在长椅上睡着了。她轻轻擦掉眼角的泪水,走到病房门口,透过玻璃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
宋华年浑身插满了管子,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监护仪上的数字不断跳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宋知意把额头贴在冰凉的玻璃上,在心里默默祈祷。
夜色渐深,医院走廊里的灯光忽明忽暗。宋知意坐在长椅上,手里还攥着那串冰糖葫芦。糖衣已经化了,黏糊糊地沾在手上,但她舍不得扔掉。这是父亲给她买的最后一样东西。
凌晨三点,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医生护士冲进病房,宋知意想要跟进去,却被拦在门外。她透过玻璃,看着医生们忙碌的身影,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胸腔。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医生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宋知意心上。她感觉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塌。周如芬还在沉睡,浑然不知丈夫已经永远离开了。
宋知意蹲在墙角,把脸埋进膝盖里。她想起父亲温暖的笑容,想起他粗糙的大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想起他总是把最好的留给她。现在,这一切都成了回忆。
"知意......"周如芬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她的眼神依旧空洞,却带着一丝罕见的清明,"你爸呢?"
宋知意抬起头,看着母亲憔悴的脸,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周如芬突然抓住她的肩膀,指甲深深掐进肉里,"你爸呢?说话啊!"
"妈......"宋知意终于哭出声来,"爸他......他走了......"
周如芬愣住了,随即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她疯狂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撕扯着头发,"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生病,要不是我要吃药,华年就不用那么拼命工作......"
"妈!别这样!"宋知意扑上去抱住母亲,却被狠狠推开。周如芬跌跌撞撞地往病房里冲,几个护士连忙拦住她。
"华年!华年!"周如芬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你回来啊!你答应过要照顾我一辈子的!"
宋知意瘫坐在地上,看着母亲歇斯底里的样子,感觉心脏被撕成了碎片。她知道,从今以后,这个家就只剩下她和母亲了。而母亲的精神状态,只会越来越糟。
天亮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却驱不散病房里的阴霾。宋知意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个人都在为生活奔波,而她的生活,却在这一天彻底改变了。
她摸了摸口袋里那串已经化掉的冰糖葫芦,苦涩地笑了笑。都说冰糖葫芦甜,可她这辈子,大概再也尝不出甜味了。
葬礼那天,天空飘着细雨。
宋知意穿着一身黑衣,站在墓碑前。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周如芬没有来,她的病情又加重了,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知意,以后你就跟姑姑住吧。"宋华年的妹妹宋华珍搂着她的肩膀说。
宋知意摇摇头,"姑姑,我想自己住。妈妈还在医院,我得照顾她。"
"你才十四岁,怎么照顾自己?"宋华珍心疼地看着侄女,"听姑姑的话,跟我回去吧。"
"我真的可以。"宋知意抬起头,眼神坚定,"爸爸教过我做饭,我也会洗衣服。而且......"她咬了咬嘴唇,"妈妈要是出院了,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宋华珍叹了口气,知道拗不过这个倔强的侄女。她给宋知意留了些钱,又叮嘱邻居多照看她,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宋知意回到空荡荡的家里,看着墙上父亲的照片,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蜷缩在沙发上,抱着父亲的旧外套,闻着上面残留的烟草味,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父亲的温暖。
第二天,宋知意照常去上学。她不想让同学看出异样,强撑着笑脸。但细心的班主任还是发现了她的异常。
"知意,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下课后,班主任关切地问。
宋知意摇摇头,"我没事,老师。"
"要是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老师。"班主任拍拍她的肩膀,"你爸爸......"
"老师!"宋知意突然打断她,声音有些发抖,"我想去趟洗手间。"
不等班主任回答,她就冲出了教室。在洗手间里,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拍打着发烫的脸颊。她不能哭,不能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脆弱。爸爸说过,要坚强。
放学后,宋知意没有直接回家。她去了医院,看望母亲。周如芬躺在病床上,眼神呆滞地望着天花板。看到女儿来了,她突然激动起来。
"知意!你爸呢?他怎么不来看我?"周如芬抓住女儿的手,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妈,爸他......"宋知意忍着痛,轻声说,"爸出差去了,要很久才能回来。"
"骗人!"周如芬尖叫起来,"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是不是?"
护士闻声赶来,给周如芬打了一针镇静剂。宋知意看着母亲渐渐安静下来,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轻轻擦掉泪水,转身离开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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