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心法则今日失效

　　"小满~这道题我还是没看懂，能教教我嘛？"
　　扎着低马尾的女生捧着练习册凑过来时，林小满正在数窗外梧桐树上有多少片被蝉啃过的叶子。
　　一、二、三……十七片，好吧，和昨天一样。

　　"当然可以呀。"她回过神来，把垂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左手压住被风吹起的试卷——草稿纸角落画着Q版初音未来，正被三角函数公式重重包围。笔尖簇簇，字迹利落，很快写出这道题的三种解法。
　　余光瞥见后排几个男生假装路过，校服袖口微亮着，从细缝中可以看到藏着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昨晚她刷了很久都没能掉落的游戏道具。
　　林小满有点羡慕。

　　粉笔灰在光束里浮沉，班主任踱步的皮鞋声像定时炸弹。林小满听见他腹诽如同老旧收音机：【又在装乖...上周六明明看见她抱着一摞漫画...】她不动声色调整坐姿，用后背挡住桌洞里翻开的《三年模拟，五年高考》——书皮下藏着《月刊少女野崎君》。

　　"当然，这里用这个公式会更简单哦。"林小满转动百乐笔，脸上的笑容很标准，笔盖上的绝版挂件一晃一晃。陈雨桐听着听着有点走神了，此刻正盯着自己笔袋侧的蓝色发绳，不用想也知道她一定在"好像初音色"和"好土气"之间反复横跳。林小满推了推黑框眼镜，金属腿架压住发烫的耳骨。陈雨桐不像自己，总是毫不掩饰的透露自己的爱好，比如手机壳贴着《魔卡少女樱》的库洛牌贴纸。

　　放学铃响起的刹那，教室瞬间变成煮沸的关东煮，一个个白萝卜、鱼籽福袋、海带结们在汤里舞蹈沸腾，顺着水蒸气急冲冲的涌出教室。林小满熟练地避开飞来的篮球，躲过值日生扬起的扫把，却在后门撞见倚着墙的苏夏。少女垂着头，白色耳机线蜿蜒进校服领口，碎发间露出的耳垂缀着颗珍珠，闪烁着温柔的光芒。

　　乖巧得像从《中学生守则》里走出来的模范标本。

　　"要一起回家吗..."林小满下意识地就想说出那句客套话，却硬生生止在舌尖。苏夏好像刚刚才注意到前面有个人，抬头时眼睫轻颤，像受惊的蝴蝶，轻盈下一秒就要从这栋大楼飞出去。可耳机里震耳欲聋的死亡金属嘶吼直接撞进她脑仁——好吧，这个月是《Raining Blood》。

　　"不、不用了。"她抿出一个浅浅的梨涡，声音软得像棉花糖，害羞似的垂眼，慌忙避开了林小满的视线。林小满发誓看到苏夏头顶冒出二次元式的"！"警示符

　　Ok，好的。
　　这个时候她分外感谢自己拥有能够听到别人心声的奇异功能。
　　林小满维持着微笑后退，后腰撞上储物柜。金属门板震颤的瞬间，她心里成摞的漫画书和未拆封的初音手办仿佛发出了无声的尖叫。
　　真该给发明社交礼仪的人颁发诺贝尔□□，她想。

　　放学的夕阳把影子拉成摇曳的水草，林小满大大咧咧的坐在卧室的痛墙前，美滋滋地拆新到的五百二十配新柄图吧唧，准备扎个新的痛包。弟弟抱着Switch从门边探头出来："姐，妈说今晚..."

　　"就说我去周璐璐家补习。"林小满头都没抬，她扯掉低马尾，随手扔的美瞳盒在梳妆台上弹跳着翻了个跟头。镜子里戴黑框眼镜的女生冲着她撇嘴，痛衣上的雪初音却在LED灯下笑得很甜。

　　霓虹灯牌在夜色里流淌成银河，林小满攥着借来的身份证在酒吧门口打转，犹豫要不要现在就掉头回家，感觉自己简直就是在玩真人版的《不要被发现》游戏。

　　但周璐璐的尖叫声已经混着电子音效从酒吧的门帘后穿透出来了："小满，这里！快来！这家新来的调酒师姐姐超——帅！"
　　好吧，谁叫她想合群呢。
　　林小满叹了口气，推开酒吧厚厚的大门。
　　金属门帘撩起的刹那，声浪裹着威士忌的苦涩劈头盖脸砸来。好吵，她踉跄着穿过摇摆的人群，找到了前面的周璐璐和其他同学们。她们来的早，少年少女们微醺时泛红的脸颊在镭射灯下不太明显，但是摇摇晃晃的醉态还是透露出酒精的喧嚷。
　　林小满勉强的扶住吧台坐下，正吞下在嘴边的抱怨，却在抬头时撞进一片星海。吧台射灯下，黑色皮质choker衬得锁骨伶仃，眉钉在蓝紫射灯下折射出细碎的银，那人正用虎口卡着雪克杯上下翻飞，好像在表演魔术，银色尾戒在指尖旋出残影。

　　"长岛冰茶。"林小满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她撩起眼皮的瞬间，林小满差点打翻盐边酒杯——她敞开的衣领下有朵半开的蓝玫瑰。银色挑染发丝掠过锁骨，锁骨钉随着射灯变幻一闪一闪。林小满突然想起解剖课上老师划开的青蛙胸腔，那颗鲜红心脏在福尔马林里无助跳动。
　　“稍等。”
　　她可能有点累了，声音淡淡的，在酒吧的嘈杂声中有点失真，表情卸下了白天的伪装，烟雾中，林小满看不清她的神色。
　　她半斜靠在吧台，漫不经心的用搅拌棒轻轻提拉，不知为何，林小满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的手。
　　手指很细长。
　　扑通、扑通。
　　雪克杯里的冰块撞击声像心跳，青柠汁沿着杯壁蜿蜒成河。那人把柠檬片卡在杯沿，像在给酒杯戴耳环，腕间纹身晃过她眼前，像道未解的高数题。她推来酒杯时小指擦过自己手背，林小满浑身过电般战栗。万千嘈杂心声突然沉寂，唯余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未成年人禁止饮酒。”
　　调酒师突然开口惊得林小满握紧了口袋中隐藏的□□。
　　她慌乱的喝了一大口，是柠檬苏打。
　　调酒师笑了一声。
　　“这杯送你了。”

　　回家的出租车上，周璐璐已经靠在车窗睡着了，林小满放空看着自己的指尖，刚才接饮料时碰到对方的手，瞬间接收到的不是心声，而是满屏的"■■■■"乱码。

　　翌日早读课，林小满咬着吸管偷瞄前右排靠窗的位置。苏夏正在晨光里抄笔记，第二天早读，林小满把吸管咬成了波浪线。苏夏正在誊写笔记，手腕上的银链子随动作轻响，在暖阳下反射出清脆的光。当那张月考试卷递来时，她突然发现对方修剪整齐的指甲——和昨晚调酒师如出一辙的月牙白。
　　"谢..."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指尖。

　　温热的触感从指尖窜上耳尖，本该寂静的世界突然涌入海啸。她听见树上好像永不止息的蝉鸣，听见教导主任在走廊数落迟到生，听见周璐璐偷吃薯片的咔嚓声，听见隔壁听见三十七颗心脏此起彼伏的跳动。而在所有喧嚣之上，苏夏剧烈震荡的心跳声中，而苏夏的频道正在激情辱骂："这破学校怎么还没被陨石砸了？！"
　　苏夏腕间银链突然折射出熟悉的光。林小满盯着对方飞快收回的手，突然想起昨晚那杯柠檬苏打——杯底用糖浆画了个歪歪扭扭的"01"。
　　窗外蝉鸣突然变得很响，她耳机里吉他solo顺着她的指尖滑进了林小满的耳朵里，在盛夏的空气里撞出奇异的和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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