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梦碎红袖香

　　赤岭城是大禹的边城，毗邻乌护国。乌护国人以游猎为生，其人骁勇善战，经常骚扰劫掠大禹边境。大禹百姓苦乌护强盗久矣，但是奈何乌护人擅骑射，劫掠后，不待大禹百姓反应，已经远远逃回乌护国。朝廷也曾多次派兵来边境围剿，但是乌护人居无定所，每每朝廷派兵而来，如果他们打不过，就向草原更深处逃去。等朝廷退兵，他们又卷土重来，继续劫掠大禹百姓。大禹皇帝为此，很是头疼。

　　后来有大臣建议皇帝在此建立边城，派兵驻守边关，保护百姓安居乐业。这一带有一片赤色山岭，大禹皇帝便下令在这里建立关隘，修筑城墙，往其中派兵驻守，迁入百姓，建立城池。因附近都是赤色山岭，所以得名为赤岭城。

　　开始的几年，乌护国人依然设法潜入大禹境内进行劫掠。后来大禹派大将军裴信来镇守边关，剿灭敌军。大将军骁勇善战，与乌护国多次交锋，连败乌护国。乌护国数次损兵折将，终于有所收敛，不再肆无忌惮的跨越国界来骚扰大禹边关的百姓。

　　由于大将军的到来，赤岭城中渐渐安稳繁荣起来。曾经户门紧闭，人人岌岌可危的城市，慢慢变得繁荣热闹起来。有很多人慢慢来边关做生意，他们把大禹的东西带来边关售卖给邻国的货商，也将邻国的珍宝运回大禹售卖。

　　虽然大禹国禁止贩卖奴隶，但是在边关，皇帝鞭长莫及，很多商贩为了暴利，将大禹的律法视若无物。附近的国家常年激战，很多人流离失所，有些有权势的人就偷偷将这些流落的人圈禁起来，带到边关去当作奴隶来售卖。

　　在热闹的街市上，有一处拐角，人头攒动，有人高声吆喝：“新到的奴隶，买去做侍从，便宜又实惠。”周围人议论纷纷。一个穿劲装的少年，拨开人群，走了进去。少年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模样，眉宇坚毅，身姿挺拔，虽然精瘦，却给人一种充满力量的感觉。他进退有度，气宇轩昂，虽然穿着边关常见的棉布衣衫，但举手投足尽显华贵之气。

　　少年嘱咐了身边的随从两句，就钻入了人群中。只见街边的拐角处站着几个带镣铐的人，有年迈的老人，疲惫的妇人，也有孱弱的孩童。少年看到那些奴隶其中，有一个瘦弱的男孩，大约八九岁的模样，枯瘦如柴，身上都是脏污，脸上黑乎乎的，但一双眼睛却亮的惊人。少年不由的被这双眼睛所吸引，那漆黑的眼睛，仿佛深渊，又仿佛清透的湖水，里面有无数的精光射出。少年看着那男孩褴褛的衣衫，又看到他全身遍布的可怕鞭痕，不经思索，这样苦痛的生活，是怎样坚毅的内心，才能让一个人内心没有放弃希望，依然拥有一双干净纯澈，充满希望的眼睛。

　　少年问了身边的随从一句，想要买下这些奴隶，放他们自由。但是随从摇了摇头，他们本是出门闲逛，并没有带很多银钱出来。少年嘱咐随从回去拿钱，自己则拿着仅有的几粒碎银子随意打量着。该买谁呢？侍从拿钱回来还得一会，这些人看上去疲惫不堪，嘴唇皲裂，看来已经很久没有进食水了。

　　那衣衫褴褛的小男孩也在认真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少年。小男孩名字叫小召，他其实并不是一个男孩，而是一个女孩子。她自幼时就被人伢子带走，被卖到不同的主顾家去。之前被送到一个肥胖的乡绅家，那家老爷有特殊的癖好，将她折磨的不成人形。那老乡绅将她锁在屋中，每日供他玩乐，小召痛苦万分，一次趁着乡绅睡着，她偷偷地放了一把火。火焰席卷着屋中的帘幕，从乡绅房中窜出，四处火焰肆虐，浓烟飘荡。府中众人乱作一团，四处喊着走水救火。在忙乱的人群中，没有人会去注意一个小孩子的存在。于是小召趁着夜色，从狗洞里偷偷爬了出去。逃离了乡绅府，她并不敢在附近多做停留，不顾肺部被浓烟呛咳的疼痛，拼命狂奔，一路向城门处奔去。夜间城中宵禁，城门紧闭，没法外出，她便躲在附近的房屋拐角处，等待清晨的到来。清晨的阳光洒下，城门打开，新的一天开始了。小召拖着疲惫的身子，从房屋后的柴垛里绕出，走向城门。她跟在出城的贫民中，躲过了盘问，顺利地来到了城外。小召看着金色的阳光，看着远处的城市，挥挥手，迎接自己的新生。

　　虽然在乡绅府中的几年，她遭遇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但只要能活下去，她就愿意拼尽一切去努力。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乱世，虽然身世如浮萍，但是哪怕渺小如檐下的青苔，她也要努力的让自己活下去。只要有一丝阳光和雨露，她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去等待属于自己的黎明。

　　为了免除麻烦，她将自己打扮成男孩的模样，混迹在流民中，一路向边疆走去。因为听说边疆平定，要建几座新城，需要迁徙一些百姓过去，于是这些流民就成了首选。反正他们一无所有，命如草芥，去往边疆路途遥远，死就死了，没有人会在乎。

　　小召随着流民一路乞讨，有时候能够讨到半个干硬的麦麸饼子，有时候什么都没有。实在饿得不行，她就挖土里的蚯蚓吃，挖草根吃，甚至啃树皮。只要能果腹，只要能够活着，无论多么恶心难以下咽的东西，她都会逼着自己吞下去。然而，哪怕如此拼命努力得想要活下去，上天依旧不愿意放过她。在快到边城的时候，她本以为终于离希望近了一些，可以在朝廷政策的帮助下，在边城找一家不错的人家做小斯，或者找个店铺当打杂的，只要能有饭吃，有个避雨的地方可以睡就好。然而，就在她离梦想的生活越来越近的时候，却再次被命运捉弄了。半夜她跟着几个妇孺老人睡在破庙里，却被路过的盗匪全部抓走了。等他们醒来的时候，就在边城了。不过是被锁着脚链、手链，拉在街市上，被当作奴隶售卖。

　　此刻小召就偷偷打量着面前这个穿着劲装，气质不俗的少年。这少年虽然衣着朴素，但看行为举止应该出自一个有教养的人家。看他的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间干净利索，身形精瘦，却肌肉遒劲，应该是个习武之人。看来，他应该是城中守将家的后人。小召曾打听过，近年来大将军裴信远征乌护，守护边关，他驭下极严，军纪严明。小召暗自思索着：如果去守将家里当个小斯，不管吃穿如何，但至少可以免于欺凌，至少能够保住小命。

　　此刻看着眼前的少年定定地看着自己，他有一双璀璨的如同星辰般的眸子，此刻正深深地望入她的潭底。这是唯一的机会，必须抓住它，小召思索着。

　　这几日，大将军裴信忙着出征乌护国的事，正在筹备物资，清点兵将。裴宴本想跟着父亲一同出征的，但母亲见他年纪未满十六，不想他早早地去战场上拼杀。这几日，父亲忙着军务，也无精力考校他的武功，所以他才有功夫在街上闲逛，自己找些乐子。

　　这会裴宴正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的男孩，只见眼前瘦弱的男孩正怯生生地看着自己，颤巍巍地开口说：“少爷，买我吧，我很听话的，什么都可以做。我吃的很少，晚上睡柴房就可以，也不要任何工钱。只要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可以了。”那满身赃物的男孩带着祈求的眼神望着自己，眼里蓄满了希冀的泪水，楚楚可怜，让人看了，不免心生怜悯，不忍拒绝他的请求。虽然他已经嘱咐随从去家里拿钱，打算买下所有的奴隶，放他们自由。但是看着男孩如此可怜兮兮地模样，他不忍拒绝。

　　“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干？”裴宴问道。
　　“嗯，是的少爷，我什么都可以干，请您让我跟着您吧，我会很听话的。”小召急切地回答道，生怕自己答的慢了，他就要变卦似的。
　　裴宴轻轻一笑道“嗯，不错，那你就跟着我做个书童吧。”
　　“感谢少爷的大恩大德，奴婢……哦，不，奴才一定好好地照顾公子。”小召涨红着脸，为自己差点露馅而惊慌不已。不过，幸而裴宴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

　　裴宴将自己手中的碎银子丢给人伢子，让他解了镣铐。人伢子接了银子，千恩万谢连连点头“谢谢少将军，谢谢少将军……”人伢子知道大将军裴信的公子就在城中，他有幸见过一次，此时看到人群中的裴宴一眼就认了出来。小召听到人伢子的话，不由心中一喜，看来自己赌对了。不管将来如何，先跟着这位大将军家的公子，至少可以安全的活着。等以后积攒一些银钱，再图谋后面的事情。只要坚持着，日子总能慢慢好起来的，或许将来能攒些小钱，盘一个铺子，在这边城做个小老板什么的，至少人是自由的，还能够吃饱穿暖。小召幻想着自己光明的未来，心中不由觉得温暖起来。

　　裴宴看着面前的小男孩眼中闪烁着喜悦之色，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内心感叹道：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孩子，仅仅是能够进府里当个小小书童，就如此高兴。看这孩子如此孱弱，想来一路上吃了不少苦，眼前得到这一点点的好处，就能满足地笑起来，果然心地纯良。这样的人留在他身边，以后他也能放心些。毕竟他是大将军之子，迟早要上战场的，身边必须要有个信得过的人跟着他南征北战，照料他的生活起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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