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尘埃

　　楔子1 初

　　乱世的第二个冬至，母亲弃他而去，他撵着行深不知跑了几宿，最终筋疲力尽地瘫倒在一座深山古寺前。
　　那年他七岁，死了爹没了娘，变成方寸山福灵寺的一个秃头小和尚。
　　剃度时，花白胡子的老方丈叹息着摇了摇头，对行深说道：
　　“这娃子尘缘未了，佛门留不住他。强求也是枉然。”
　　行深眉心一紧，暴躁地踹他一脚，佛堂内歇斯底里的哭号声顿歇。
　　行深冷笑一声：“留不住?”
　　他闻言一颤，瑟瑟发抖。
　　方丈复又叹息，张口是一嗓子的沧桑：“己所不欲，何施他人？行深，你还是堪不破啊……”
　　行深看着他，神色晦暗不明：“堪破何？堪不破何？还不是凡尘里命不由己的蝼蚁么？”

　　楔子2 戒

　　正午的阳光穿透麻纸打进屋子，捎带着躁人的闷热。燕忘诗伸手掀开红帐，小心翼翼滑下床，猫着腰拾起地上凌乱的衣裳，再缩缩蹑蹑摸爬到桌下，取下桌上的重剑别在臂弯里。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燕姑娘，好歹做了一夜夫妻，怎么忍心不辞而别？”
　　他扶额缓缓坐起，隔着纱帐懒懒地抬眼看去。
　　燕忘诗身形一顿，躬身僵在桌前。
　　醉梦初醒，腹里空空，正是头昏脑涨四体空乏。他披上薄被半倚凉壁，烟云似的纱帐掩映出她绰约的倩影：“燕姑娘难道不该给在下一个说法？”
　　“说法？”
　　她错愕地看向他，只一瞬又别过脸去，清咳一声直起身子。
　　“咳，哈，不过一场露水情缘，哈哈，咱们江湖儿女向来快意恩仇不拘小节的，你无须介怀，只只当……”
　　他轻笑一声，截断她未尽的话：“燕姑娘，在下是个出家人。”
　　“呃嗯，我知道……”
　　“姑娘不知道，”他微顿，语中似有笑意，“贫僧是个，守身如玉二十载的，正经和尚。”
　　她眉稍一跳：“什么意思？”
　　他道：“求燕姑娘怜惜一场，莫要始乱终弃的意思。”
　　“？”
　　“怎么，你们江湖儿女还兴翻脸不认账的？”
　　“……”

　　重剑劈桌“哗啦啦”一通乱声，烟尘在阳光里喧嚣。
　　他只看着她笑。

　　昨夜谁与我把酒笑谈，醉生梦死话不完，谁又扶我登云上重宵，也赴巫山倒凤颠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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