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不醉人｜all越

　　九月份的雨来得如此不凑巧，幸村十分钟前得知自己的队员们从学校出发，现在估摸还没到医院，就已经淋成落汤鸡了。

　　幸村精市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女孩是隔壁病房的，可爱得紧。

　　他给真田打了个电话。

　　“……是，没有一个人带伞。”

　　真田一本正经的声音在这种情况下显得幽默起来。

　　不知道幸村笑着说了什么，对话那头的人最后嗯一声，肯定道：“太松懈了。”

　　挂断电话，幸村叹了口气，看来一时半会是等不到他们了。

　　自从他住院以来，真田独自挑起了网球部的担子。队员们放心不下他，每个周五放学都要千里迢迢来医院见他一面。

　　真是……没有必要的仪式感。

　　他的部员将他想象得太弱了，比起每周例行与住院的部长喧寒问暖，不如在分区预赛前抽时间特训不是吗———

　　“哥哥。”

　　———女孩堪堪长到幸村的腰处，后者感受到衣角被扯起，他顺着女孩的目光看向病房门外。

　　幸村的病房在拐角，恰巧能看到大厅里走来走去的人。

　　除去排队领号恰好经过的家属，他依稀看见一个少年，穿着宽松的红色运动外套，和反季的黑色短裤。少年的脸比别人小一点，白色的鸭舌帽几乎遮住了半张脸。

　　虽然看不到少年的表情，但是从他身旁叨叨唠唠的医生判断出，少年可能是犯了错被抓着了。

　　越前龙马怎么想也不会想到，自己天衣无缝的出逃计划会以这种方式被识破。

　　要不是他将手机落在出租车上，司机恰好拨通了主治医生的电话，越前龙马这会儿应该还在网球场津津有味地观赛。

　　“龙马啊，我知道你的性子，可是你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龙马叹气。

　　“你父母把你送到我这边来，就是信任我的能力，你身体还没好就到处乱跑，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你父母交代……”

　　“对不起……”

　　越前龙马看着自己的脚丫，一副好好反省的乖孩子模样，心里可惜自己新买的白色运动鞋沾到泥不再好看了。

　　———“什么啊，这么多人……”

　　耳边听到极近的男声，越前龙马感受到一股来自背后的推力，来不及调整姿势，身体猛的向前倒去。

　　他闭上眼睛，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他的右脸贴上一个厚实的胸膛。

　　“唔……”

　　帽子掉在地上，龙马额前的碎发隐约挡住他的眸子，他缓缓从男子陌生的怀抱中探出头来。幸村精市这才看见龙马好看的眼睛。

　　像灯盏，像琉璃，琥珀色的眸子里装着迷茫，越前的眼睛像猫，直勾勾看着人时，传递出魅惑的信号，即使本人并没有那个心思。

　　幸村精市从那双眼睛里缓过神，他抬头看着将越前龙马撞倒的“罪魁祸首”。

　　“切原，小心点啊。”

　　被换作“切原”的男生顶着可爱的海带头，看着被自家部长抱在怀里的龙马，心情复杂道了声：“抱歉。”

　　“切原，说了多少次，医院走廊不许跑步。明天晨练绕操场跑20圈！”

　　“真田……还是这么严苛呢。”丸井忽视切原的鬼哭狼嚎，转头跟越前对上眼，“小朋友，没事吧？”

　　“……没事。”

　　包括这位深蓝色微卷发的大哥哥在内，一共八个人。越前的目光聚焦在他们肩上的网球包。

　　“你们也打网球啊？”

　　这一句话声音太小，不知道是说给他们听的，还是自己喃喃，真田问他，他摇摇头说没什么。

　　“……”医生突然反应过来，“龙马？！我还没说完呢，臭小子，趁乱逃走是吧？”

　　……

　　“部长。”

　　“嗯。”幸村默默注视少年消失的背影。

　　“跟家长走丢了吧，那个小鬼。”丸井用手比划着，“才这么高一点，是不是小学生呢？”

　　“他也是住院部的。”幸村道。

　　“诶？！”

　　他解释：“他躺在我怀里的时候，领口有点开了，他的外套里面穿的是病号服。”

　　“原来如此，换上便装偷偷跑出去玩了是吗，真是个淘气的小屁孩。”仁王玩味道。

　　“……”

　　越前龙马在东大医院里待了一个星期了，在此之前他一直在美国的首都医院接受治疗。

　　他知道他的病没有神通广大到将他折磨至此，导致他住院的并不是平常的诱发哮喘，说起来，也是他活该。

　　在美国参加青少年网球赛的决赛时，他的运动性哮喘在赛程过半时已经爆发，当时他不顾教练的劝说，吸了几分钟的氧后硬是继续比赛。虽然经历抢七局后取得胜利，确实皆大欢喜，但越前的最后一根弦终于在比赛结束的哨声中崩断。

　　等送到医院的时候，越前的面色苍白，已经进入休克状态。

　　在首都医院观察了半个月，才得以转院。

　　越前醒来后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开口第一句问的竟然是比赛的结果。

　　在看到伦子几乎要哭出来的神情和越前南次郎难得严肃的模样后，越前意识到，自己这次做的太过了。

　　住院的这段日子他一直在积极配合治疗，在吃食和出行方面也很顺着父母，他知道他的家人不能再经受惊吓了。所以在南次郎提出将他接回日本的时候，他答应了。

　　“好吵……”

　　越前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邦田医生已经说教了一个小时了。

　　窗帘被风惊颤了，越前到眉的刘海被吹起。

　　啊……

　　好想快点出院啊。

　　青学网球部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年级的越前龙马……真奇怪，社团招新早就结束了，据说是龙崎教练亲自招揽进来的？”

　　胜郎背对着二年级生捡球，听到的就是这么段话。

　　越前龙马……？

　　好耳熟的名字。

　　“越前龙马！”堀尾的音量突然放大，好像想起了什么，“我们班是不是也有一个……越前龙马？”

　　三小只不知不觉已经挨到一块。

　　“哦，想起来了。就是那位从开学一直请假到现在的神秘同学吧？”

　　“他也要加入网球部吗？”

　　堀尾刚要说什么，肩膀被身后的人摁住。

　　是二年级的，荒井。

　　“一年级的，不要开小差！你们三个去体育场把发球机搬过来，现在！”

　　“啊、啊，是！”

　　“二年级的前辈真是的……神气什么啊，不就是比我早入部一年吗？”堀尾骂骂咧咧，抬着机器的前端从体育馆大门走出。

　　“好了堀尾，万一让人听见了怎么办。”

　　“哼，怕什么啊，他们就是仗着正选队员不在才能压榨我们。”堀尾歪嘴一笑，“对了，我啊，可是有两年网球球龄的！或许去参加两个星期后的排位赛还能从正选队员的手里拿下几分哦……开玩笑的啦！”

　　“啊哈、哈哈哈……”胜雄和胜郎早就习惯他爱吹牛的个性。

　　“那个，请问……”

　　堀尾转头，对上一双猫眼。

　　跟他们三人搭话的是一位同样身着青学制服的少年，墨绿色的头发在风下有节奏的起伏着，好看的眉眼在刘海的遮盖下若隐若现。只是这对眼睛过于冷淡，不参杂任何情绪，甚至有一点疏离感。

　　“请问青学网球部往哪走？”

　　“网球部？”胜郎反应了一会儿，“你也是网球部的？”

　　“啊……嗯。”越前点头，“所以在哪？”

　　三人对视，看看对方，又看看越前。

　　自从部门纳新以来总共组织过三次参观，并且每周都有固定的训练时间。在这种情况下仍然不知道网球部在哪的———

　　“难难难不成，你是越前龙马？？！”

　　“……”

　　越前压下不耐烦，点头。

　　“所以，在哪？”

　　“喂，荒井。”

　　被叫做“荒井”的男子抬头，顺着对方给的眼神看过去。

　　只见一位还穿着制服的少年人群中格外显眼，龙崎教练从球场中间过去，与少年不知道交流什么。

　　荒井眯着眼睛，看向少年旁边的三个一年级生。

　　……看来你们还带了个有趣的人回来呢。

　　“那个人就是越前龙马吧？”

　　“嗯……听说是龙崎教练亲自为他报名入部的，真奇怪，听说他自开学就没来过学校。”

　　“他真的是国中生吗？怎么看着像小学生……”

　　“……”

　　“———喂，你们。”龙崎教练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可撼动的威力，“每天跑十圈太少了是不是？正选队员还没有回来就已经松懈成这样了，今天下午、每人、加练、五百次、挥拍！”

　　“诶？！————”

　　……

　　越前沉默着看龙崎教练，突然回想起臭老头的话：

　　龙崎教练，一个行为恶劣的老太婆。

　　“那，龙马。”

　　“是。”

　　“你的身体不要紧吧？听南次郎说你两天前刚出院，要是不能适应训练节奏，晚几天再来也是没关系的。”

　　“没事，我现在入队。”越前看着已经开始挥拍训练的众人，眼里生出雀跃。

　　龙崎自然看出他的急迫，但还是制止道：“不用了，今天的训练也快结束了，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正式开始训练。”

　　“……好。”

　　越前目送教练走远，自己蹲下来慢腾腾地拉开背包链。

　　开玩笑，他已经一个月没有碰过网球了，现在让他回去，他做不到。

　　“呦！”

　　察觉到有人靠近，越前抬头。

　　来人顶着黑短扫把头正笑着俯视他：“训练时间快要结束了还想加练吗？嗯嗯……这就是青春啊！”

　　怪人。

　　越前拉低帽檐不做理会。

　　桃城挑挑眉头：“你个小鬼，对前辈怎么没有一点尊重？这样是不行的哦。”

　　“……”

　　越前自然是不想多加理会这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前辈”，在国外待惯了，他倒是不太熟悉日本这边的前后辈礼节。

　　“让一下。”

　　是的，完全不熟悉。

　　“你小子……”桃城脑门上青筋暴起，伸出一只手拉住越前的后衣领，用力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好轻。

　　出乎意料地轻松，被拉住的少年没有多大的力气挣动，甚至很轻松地被带了一个踉跄，要不是桃城赶紧用手撑着他的后背，越前现在应该摔倒在地了。

　　“啊，对、对不起啊。”

　　看着越前确实算不上红润的脸颊，桃城有点心虚，这位小学弟面露病色，但是那看谁都看不惯的表情让人很容易忽略这一点。

　　怎么看着这么像是我欺负人家呢。桃城心想。

　　———“啊……一个没中啊。”

　　桃城和越前往角落的球场看去。

　　“前辈，愿赌服输，这是报名费。”

　　荒井看着他们手中的200日元，狡黠一笑：“喂喂，你们搞什么啊。”

　　他旁边的二年级生凑上来，将杯子的杯面转了转。

　　“好好看看规则吧小鬼头们，网球击倒罐头一次获得一万日元，击一次球的费用是一千日元，报名费另算哦。”

　　“怎么这样……你之前没说啊。”堀尾近乎崩溃地看着两个高大的二年级生，荒井凑近他欲要说些什么，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击球声。

　　罐子，倒了。

　　球场陷入长达五秒钟的寂静。阔大的场地里只见一个少年手握红色网球拍，风带起他的发梢，瞳仁里的兴奋激动快要溢出来。

　　胜郎定睛一看：“是……是石子？”

　　堀尾也很快反应过来了：“前辈往罐子里面装石子？你们这是作弊！”

　　事实如此无可狡辩，两个二年级生看着球网对面的越前，眼睁睁看着他将抛起，然后———

　　击中。

　　“不是吧……”

　　再次击中。

　　“呐，前辈。”抓住从地面反弹回来的球，越前的神情是自信张扬的，“如果我击中了一百次，那你们是不是得给我一百万呢？”

　　哐当。

　　再一次击中。

　　罐头已经被球击打得不成原样，一点一点地偏离最初的位置。两位二年级生从惊讶到迷茫再到害怕的表情，被一旁看戏的桃城尽收眼底。

　　“不错嘛，小鬼。”

　　桃城随手捡起地上的一颗球，往空中抛起然后———

　　重重挥出！

　　哐。

　　桃城的球将罐子打到更远的地方。越前忽视已经被吓得半死的二年级生，直接与桃城对上眼。

　　“什么啊，这种时候学会正眼看我了吗？真是不可爱啊，小、学、弟。”

　　后三个字被重点强调，这种挑衅的语气让越前压低眉头。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桃城武。”桃城将球拍从肩后挥到胸前，拍子前端直指越前龙马，“我们来打一场吧。”

　　感受到那人的战意，越前耸耸肩：“我无所谓。”

　　“你们在搞什么呢？！”

　　越前左脚绊右脚差点摔倒。

　　是龙崎教练，气冲冲地朝球场走来。

　　“桃城！”

　　“是！”刚刚吊儿郎当的桃城立正站好。

　　“别想着比赛了，快回家把脚上的药换一下，一个星期内再不好，就别想参加下下周的排位赛了！”

　　“是！！”

　　该说不愧是连越前南次郎都忌惮的女人，桃城在她面前像一只不自量力的蚂蚱。

　　“越前龙马！”

　　“……在。”

　　“回家休息。”

　　“哦。”

　　是错觉吗，感觉语气温柔了不少？

　　越前跟在桃城后面出了球场，不到几秒钟，场内传来一阵怒骂声和男生的呻吟声。

　　嗯，一定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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