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遍蓝

　　雨滴在测光表金属外壳上炸裂成星屑时，程野闻到了记忆深处的松节油气息。
　　他抱着湿透的纸箱撞进沈青临的伞下，运动鞋在第七块凹陷地砖上打滑的弧度，与十七岁那年在画室接住坠落的沈青临时如出一辙。美术生的调色刀曾在他虎口刻下三厘米的疤，此刻那道旧伤正在对方掌纹里灼烧。
　　"第7块地砖。"沈青临的伞檐倾泻银瀑，金丝眼镜后的琥珀色瞳孔像浸泡在显影液里的底片，"程同学的运动神经退化了呢。"
　　程野的指节在纸箱边缘发白。他能隔着浸透的衬衫数清沈青临的心跳频率——比高三校运会他夺冠时快了17%，恰如当年医务室里沈青临偷换他镇痛喷雾后，睫毛颤动的异常振幅。
　　暗房的安全灯将沈青临的腕骨染成淤紫色。他抚过相片墙上支离破碎的唇纹特写，医用剪刀突然抵住程野的喉结："知道为什么这些伤口都缺了右下方画面吗？"剪刀滑向运动裤腰际，"你当年偷走的校牌，该物归原主了。"
　　恒温柜的嗡鸣声撕开记忆。高二雨季的器材室，沈青临的画笔正游走在他拉伤的腿肌。冰凉的松节油混着薄荷药膏，在皮肤上勾出禁忌的希腊字母。"这是德尔斐神谕的数学表达式。"美术生的犬齿陷进他肩胛，"预言你会困在我的画布里。"

　　纸箱倾覆的瞬间，蓝白校服像褪色的幽灵飘落。程野用钉鞋踩住衣角，却见沈青临的袖口滑出半截红绳——末端系着2014年省运会他故意遗落的铜牌。
　　"显影液配方改良过了。"沈青临突然将相纸按在他渗血的膝盖，"现在能显影钛合金与骨骼的接合痛感。"相纸上浮现的却不是金属影像，而是程野昨夜在酒吧吞药的监控截图。
　　暴雨在凌晨三点二十七分达到峰值。当沈青临的银质袖扣刮过程野的钛合金钢钉，暗房忽然漫起2015年医务室的消毒水味。程野掐着他后颈按向恒温柜："三年前的车祸..."
　　"你副驾座上融化的金箔颜料。"沈青临舔掉他虎口的显影液，"是准备涂在私奔列车的车窗上。"
　　相纸在醋酸中蜷曲成茧。程野终于看清那些残缺的唇纹右下角，都印着沈青临艺考时的指纹编码。而此刻美术生的钢笔正戳在他第七根肋骨："当年你说这里跳得太吵..."笔尖刺破衬衫，"现在频率是117次/分，误差值刚好是23%。"
　　玻璃蝴蝶在隔壁展厅轰然碎裂。沈青临突然含住程野的护腕，用犬齿勾出内衬的铅笔碎屑——那是他高考时故意折断的2B铅笔，为了在沈青临的画作背面刻下未完成的希腊公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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