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向冬天的列车

　　他在高铁上回忆她的手感。软弹的，白白的，小腰从后背一只手就能握住，捏一捏就会发出哼唧声，像是小时候玩的会唱歌的布娃娃。他回忆着她的小脸和声音，都是软软的，圆圆的。
　　不能再想了，再想该起反应了。
　　他闭上眼睛。从南方开往中部的高铁疾驰而过，眼前的风景变幻一页一页比翻书都快，载着一车归乡的人驶进了北方暴雪里白茫茫的冬天。
　　新年的第一场暴雪。雪花轻飘飘落不下来，夹了太多水，好不容易掉在地上瞬间就化了。
　　但是很密很紧，像下雨或者下冰粒。天暗了下来，她拿了把小伞走进这场冰里，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脑袋顶上散开。
　　手机导航上显示着的是高铁站旁边的酒店位置，爸妈千叮咛万嘱咐的要去高铁站西广场接站，但是酒店在东广场，已经订好的房间，他下了车也会直接过来。
　　太冷了，别在接站口等着，直接去房间里。
　　那是两人微信对话的最后一句。她拉高了羽绒服的拉链挡住四处乱飞的雪花，在硕大的高铁站广场寻找酒店。全都是白茫茫，空气里也都是白茫茫的，任何灯光都被挡住了，四散开。不好找。
　　来早了。
　　姜柠坐在房间里大床下面的床凳上，手里握着个遥控器翻过来倒过去的发呆。高铁还有二十分钟到站，到站走过来也得五分钟，接近半个小时。刚才用房卡刷开门，正对脸就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垂着若有似无的纱帘，隔一条街过去是一个几乎全玻璃的写字楼，人影绰绰。
　　快过年了也不放假。姜柠在心里想，耳朵里是电视机的声音，然后又忽然想到，他也是请了两天年假才能今天回来。
　　上班的时间就是很死，没什么假期。
　　落地窗和大床中间放着一个小沙发，单人的，靠背看着挺软。嗯，一会儿应该不会硌到。姜柠脸红了，盯着自己放在玄关的雪地靴，翻毛皮的鞋面上有收伞时候落的水点，鞋底也有水渍，正在慢慢消退。太久没有住酒店，刚才站在门口愣了半天都不知道第一步该干啥。之前和他一起住酒店都是一进来便疲惫的摔在床上，这次什么都没带，连个放包的理由都没有。
　　Wifi也懒得连，直播频道里放着电视剧，她也无心看，手机扔在床上很远响了也没听到。
　　门铃很好听，悠扬的叮咚一声，又一声。姜柠从床凳上蹦起来，笑像往水里投了一粒石子，小小的荡漾开一圈一圈的波纹。
　　有几天没见了。五天？一周？
　　何晏看着趴在小沙发里的女孩，又抬头看看那扇落地窗，纱帘的作用欲盖弥彰，反而勾的人直直想往里瞧。他俯下身子看着姜柠光洁的后背，手握住她的腰，在她耳边悄悄说，
　　你看那些人，你能看到他们，他们就能看到你。
　　天黑了，雪又大了，窗户就像镜子，房间里的灯光昏暗，能清楚地看到两人的姿势。太羞耻了这个男人，总搞这些没谱的恶趣味。姜柠探了探身子想伸手把窗帘拉紧，他觉察到，更加用力的顶了两下，她手一软便耷拉在沙发靠背上，腰也软下去撑不起来。何晏往起捞了捞她，太软了捞不起来。
　　三年了。这是两个人第四次返乡过春节。
　　也是两人一起工作的第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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