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黑素

　　“欢迎来到‘大放厥词’辩论赛的表演赛，听诡辩，判对错，闹奇葩，拔头筹。感谢xx冠名提供的无添加原生态xx。大家好我是主持人明月，本场辩论话题是——追求真爱是不是理智行为。”

　　“有请我为大家介绍本场反方，一辩xx院博士卢新柔女士——”

　　“二辩脱口秀女王郁圆！”
　　听到这个名字，台下掌声愈发强烈，只因为相对于专业人士，郁圆更被人们熟知。尤其是四个月前她在一次脱口秀上内涵某行业盛行形式主义，被有心人士录下来传到网上，一下子“郁圆”这名字就火了。紧接着就是热搜被撤，郁圆消失在公众视线。

　　再次出现就是在‘大放厥词’。

　　郁圆一身休闲西服脚踩黑色漆皮高跟，带着无镜框架，眼尾上挑像只高傲的猫，一头黑发打理的笔直顺滑。整个人知性、锐利。

　　【姐姐好飒，我直接斯哈斯哈！】
　　【这人谁啊？】
　　【女鹅今天好漂亮！！我为女鹅举大旗！】
　　【不好意思，我们脱口秀小众圈子来着，抱走郁圆宝宝。】
　　【额？我还以为郁圆被封杀了？】

　　“以及我们三辩大橘的常胜将军历诗，欢迎各位——”
　　‘大放厥词’简称‘大厥’，谐音大橘。由于是娱乐性质的表演赛，3V3，赛制特殊一辩立论加开杠，二辩陈述加开杠，三辩总结陈词。[注]

　　掌声此时将气氛烘托到顶峰，这场表演赛最值得看的两个选手一是明星选手历诗，二是郁圆。一个打法保守逻辑严密，一个打法激进角度清奇。更重要是大橘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辩论赛，它更加娱乐化，综艺效果明显才是最重要的。

　　【历诗一出马，这次反方稳了！】

　　等这波掌声结束，明月看了眼题词卡继续：“接下来是我们的正方。”

　　他依次介绍名字，郁圆在收到辩题当天看了眼，正方阵容不太好，走逻辑打法的比不过历诗，剑走偏锋的也没她脸皮厚。

　　“由于乌觅老师临时有事，所以本场正方二辩由知名作家季来之来担任。让我们欢迎季作家！”
　　明月带动场内观众一起鼓掌欢迎。

　　直到主持人念出正方二辩的时候，那个许久没出现的名字让她心重重跳了一下，生疼。

　　随着正方一辩从光幕后走出，露出身后那人。他穿得休闲，杏色的毛衣显得柔软又温和，没像他队友梳着背头而是蓬松的，乖乖的贴着皮肤。而他神色恹恹，没什么温度跟四个月前郁圆见到他第一面一样。聚光灯打在他身上形成淡淡一层光圈，就像是郁圆当时对他的评价——高岭之花。

　　导播故意拉近镜头，让他俊朗的脸占据整个大屏，引起半数场内女士的尖叫。

　　他入场的那一瞬间抓住了她的视线，也抓住了她的心。两两相望，那双眼睛像是浸了墨，一眼看不到底，也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回忆顷刻间淹没她，像是海水倒灌，郁圆只感觉耳边嗡了一下，身体里的氧气被一点点排出。场内还回响着明月对他的介绍，却是一点也听不进了。
　　“季来之，言情小说畅销作家，曾获得新青年文学奖、矛盾文学奖等，著有......”

　　【小哥哥这么帅居然是言情作家吗！！】
　　【他也写霸总文学吗难道（捂脸）】
　　【（捂脸）书粉来了，他其实以前是批判性现实文学作家来着，今年不知道怎么着写了本言情小说还卖了影视版权。】
　　【？？】
　　【有谁看见郁圆表情了？奇怪哦？】
　　【话说回来，作家嘴皮子很厉害吧...】

　　历诗敏锐的发现了郁圆的不对劲，伸出手捏了捏她手心。

　　定是室内冷气太足了，她打了个哆嗦。

　　郁圆回过神来，原来正方已经介绍完毕入座了。她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再看向季来之时已经风轻云淡稳如泰山。

　　他来做什么？
　　当初不是说得明明白白了吗？
　　是巧合？还是故意？

　　对面那人似乎感应到她的视线，侧了侧身对上她审视的目光，淡然的脸上出现了丝笑意。郁圆不做声，移开了视线去看主持人。

　　“辩论赛开始，有请正方一辩立论。”
　　“大家好我方认为追求真爱是理智行为，我将由以下两点来阐述我方观点。第一，什么是真爱；第二，怎样是理智行为......”

　　“我们会碰到各种诱惑，权力、美色、疾病...如何去判断去协调，这时候我们就需要理智来带我们思考。”

　　表演赛主要在一二辩中展开，一辩要是能开个好头建立合理框架不留下漏洞这对后续输出和主要方向有很大影响。而很明显在正方一辩阐述中漏了个很大的漏洞——他提到了理智和诱惑。

　　卢新柔抓住漏洞直接打了过去，然后迅速阐述我方观点，语言简洁明练。就是上升到哲学角度上，郁圆感受到观众露出了不明觉厉的表情。在开杠环节中两人你来我往，从哲学范围又讲到了小三出轨，再到互损。节目效果拉满，引得全场爆笑。

　　她不清楚季来之什么打法，脑子速过对方会有什么问提，低头写着相应方案。

　　季来之先开口，他话筒虚虚靠着下巴，歪着脑袋始终盯着一个地方，声音低哑：“对于真爱这个东西——”
　　“我相信它是美好的，但美好的事物不是天然就属于你的。所以人们会去追求它，追求一个不确定的东西。这是理智的伴生物，也就是决定引起的。”

　　季来之停顿了下，像是在自嘲，又只是在陈述，“为什么很多人认为爱是不理智的，那是因为不是烟花易冷，而是人性易变。”
　　郁圆眼皮跳了下，感觉他话里有话。

　　“但是我方要说的是——这是理智的，不可控的是对方，而不是你追求真爱的这个行为。因为在你做出这个行为的时候，你是理智的，你知道任何人都有权利追求它。”

　　......

　　坐下时季来之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点头示意主持人q流程。

　　这下轮到郁圆，她扫了眼草稿纸，缓声开口：“感谢季作家的陈述，我方完全认同追求真爱是每个人的权力，但是我们现在没在讨论这个。相反大家有没有思考过，追求真爱这件事情——”

　　“明显是将爱私有化的一个动机啊！”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过‘富士山下’这首歌啊，当中有句歌词怎么说来着。”

　　她停顿了下，台下立即有观众回应她。

　　她点了点那个人，眉眼含笑，“对！”
　　“它说要凭借爱意私有化富士山。”[注]

　　台下不少人染上笑容。

　　她像个演员会变脸，整个场子是她的舞台，语气立马严肃起来，“私有化这个词听起来就很不理智啊。”
　　“因为你觉得你遇到了真爱，你希望它是独属于你的，你是有特权的，所以你追求真爱妄图把这份爱私有化。然而追求真爱有很大风险，很多人在不断追求甚至追不到的时候，他们会失去理智，失去判断，甚至丧失自我。”

　　季来之脸色越来越差，抿着嘴看她。

　　“对方辩友提到人心易变，那最理智的决定是什么？”
　　“别去追求真爱啊！”

　　郁圆扫了眼归零的时间，说出最后一句话，“那我想请问对方辩友，那你们还追吗？”

　　季来之听到最后一句话笑了，那一刻的他很轻松，他觉得自己毫无胜算可言。
　　追啊，怎么不追呢？

　　来到二辩抬杠环节，两个人面对面站在台中央，中间是一个单手杠杆。

　　【来了来了，好养眼的画面。】
　　【哦莫，这颜值想磕了。】
　　【芋圆们抱走圆宝哈，咱不搞饭圈那套。】
　　【前面两个人讲的都不错，期待抬杠环节。】

　　上一轮是郁圆结尾，这轮由季来之首发。

　　季来之不知道发什么疯，眉梢微挑，眼底含笑盯着郁圆那双带着讽笑的眼，轻轻松松把杠杆推了过去。

　　“刚刚郁老师问还追吗？”
　　“追啊，当然追。”

　　明明是正常抬杠话术，郁圆感觉自己定是被季来之下了蛊，心又是狠狠一紧。

　　“那你就是认同你失了智！”她锋芒毕露。

　　【天，圆宝今天打法好凶。】
　　【女鹅你大直女啊，这脸下手都不轻些的？】
　　【好看，爱看。】

　　“好凶啊，郁老师。”他开了句玩笑引得底下观众也笑了。

　　这话对季来之没半点影响，他换了个话题，“大家知道我是个言情小说作家，比较爱幻想。假如我今天是为了追求真爱来到这里，而坐我对面的人是我前女朋友。这是我在理智情况下给自己做出的选择，因为我想再见她，对方辩手你怎么看？”

　　正皱着眉思考要怎么找回个机会把问问题权力拿回自己这，郁圆的思维就被季来之措不及防杵了下。

　　这一刻郁圆感觉季来之手里仿佛有根线，从千万里之外就开始牵着她，一路过来。到了眼前还坏心思拨了拨，那么直白，那么坦荡。

　　“您方所说的做法就是自我感动的不理智行为！”
　　“恕我方不能苟同。”
　　郁圆将杠杆推过去，还恶狠狠补了句。

　　“季作家脑子里真是天马行空。”

　　季来之应下了，“多谢。”

　　......

　　抬杠结束，场内场外达到白热化，两人像是在真的辩论赛场上争锋相对，但明显郁圆辩论技巧精湛略胜一筹。只不过为什么一向表演赛爱插科打诨搞娱乐效果的郁圆今天打法这么常规......就很值得深思了。

　　【？怎么感觉这两人气氛怪怪的。】
　　【哇哦，季老师笑起来很好看耶！】
　　【季老师那张扑克脸是不是只对郁圆笑了。】
　　【盲生你发现华点了！】
　　【你们说季老师那个假设会不会是真的...】
　　【家人们我要开始造谣了！】
　　【走过路过别错过去wb给‘郁之’cp点个关注吧！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场大橘！】

　　郁圆走回座位一屁|股坐下来，拿起撕了标签的矿泉水开始补水。感觉这五分钟比平常打了整场还累，季来之出招可以说的上是奇形怪状、毫无底线、乱七八糟！

　　她看了眼身后的显示屏，整场投票占比居然持平。

　　幸亏三辩这有历诗，她逻辑严密，一套操作下来把投票比几乎全拉向了反方。最后宣布的时候，郁圆总算松了口气，她才有心思去关注季来之这个人。

　　当她用眼睛定格住季来之的时候，直播恰巧结束，观众离席，嘉宾散场。她身边的两位队友正要商量结束之后要不要聚个餐，对面的季来之大步向她走过来。

　　郁圆起了身却没直接离开，给了他一个机会，看他想做什么。

　　见她作势要走，季来之步伐变乱，来不及绕过讲台，隔着桌子拉住了她的手腕，他语气急迫但诚恳。

　　“可以请你吃个饭吗？”

　　边上卢新柔和历诗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耐人寻味的表情。

　　“不可以，没空。”
　　郁圆这人感情上当断则断，残忍至极，下一秒更是果断，拎上包走了。

　　季来之抿了抿嘴说了声抱歉，追着人出去了。

　　留下卢新柔和历诗两人用眼神交流。
　　卢新柔：不简单。
　　历诗点头：我看好这小伙子。

　　电梯门在季来之赶来前一秒合上，他着急的按下行按钮，但是太慢了。他咬了咬唇，一头扎进安全通道，三步并两步跑下去。
　　她有车，四层楼，来得及。

　　冲出负一层消防门的时候，正好赶上郁圆出电梯，就她一个人。

　　心里的酸楚快要把他泡发，三个月的日日夜夜，他拼了命得想把身体里的这种磨人的痛楚挤干净。

　　如今那人就在眼前。
　　他任由那种浓烈的酸涩排山倒海般席卷在身体里的每一处。

　　郁圆被他好大一个动静吓了一跳，随后身前骤然附上一层影子，肩膀上靠上一个钝钝的下巴，随之而来的是他身上清淡的雪松香。他的心跳快要控制不住在朝她诉说爱意。随着他收紧的手臂，熟悉的味道也一点一点蚕食着她的理智。

　　她感受到他的不安、他的脆弱、他的患得患失，比当初在丽江遇见他更甚。

　　原想着是把他拉出沼泽，原来是自己把他推得离岸边更远了。

　　郁圆后悔了。

　　“那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好吗？”

　　见她不吱声，小声又补了句。

　　“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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