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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
庆泰十一年,岁寒,大雪至。
京城里四处传着喜讯,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
但也是这一年,姚雪安入宫了。
其实按照往常来讲,她是不必入宫的。
一来她没钱打点关系入不了皇宫,二来,她并不想入宫。
入宫在别人眼里是个好差事,但一入宫门深似海,不得轻易还家看望父母。
而且这宫里人人向往,但总不过是要进去做个宫女侍奉他人,哪比得了在家中自在。
但是这次她不得不来。
雪安,她出生那年下了一场大雪,所以她得了这个名字。
可也是又一年的大雪,她打猎的爹爹因为雪崩永远留在了深山中。
她是大姐。
底下的弟弟妹妹尚还年幼,失去了父亲这个家中的顶梁柱。
家中很快就过不下去了。
莫说是过冬的炭火钱,就连那每日的吃食都成了愁。
她从小就长得貌美,是十里八乡里出了名的美人。
是以不少媒婆得知她家中情况后,拿着财物上门来说亲。
其中有个五十岁的老太爷,头发没几根,说话都要人扶着,看一眼都倒胃口。
可是他的财礼也是最丰厚的,她本来想咬咬牙,嫁了。
只是恰逢宫中太监来此地挑选宫女,也不知是上门提亲的人实在太多,她出了名,还是因为什么缘故,她居然出现在了入宫的榜上。
即便是隔壁她们村地主的女儿拿了不少银钱,都没把她的名字替了去。
入宫的机会到了她的头上,她却一点也不高兴。只因她嫁给别人还能有钱,但她如今入宫拿不到钱不说,还很有可能这辈子都回不了家。
那小太监来她家里,要她去县衙那报道,随后坐马车上京。
她不肯,扯着衣袖哭了半天。
小太监不知是受不了她哭哭啼啼的样子,还是也可怜她家中的遭遇,从口袋里拿出愣大的一枚元宝,扔给了她。
她愣住了,连声说“谢谢。”
那小太监却翻了个白眼,说,“这本来就该是你孝敬我,但是看你家里快穷死了,就还你了。”
这会子姚雪安才反应过来,做宫女也是有钱拿的,不过是这些子太监,都把钱给独吞了,当成了给他们的孝敬。
她一下连脸上的笑都维持不住了。
不过这手里的元宝着实沉甸甸的,比那老头的财礼还要重些。即如此,她便心甘情愿地跟着那小太监走了。
等到了县衙她才知道,原来这次挑的宫女与以往的都不同。现在的皇帝不知为何生了一场大病,迟迟不见好。
皇后娘娘听从了福安寺方丈的话,召集天下有福之女。来入宫为皇帝祈福,而她就这样被选中。
带她来的那个小太监名唤从喜,虽然年纪不大,但跟了个有本事的师傅。
原本喜欢耀武扬威的县老太爷,对着那个身穿蓝衣的大太监弯腰哈气。
而跟在大太监一旁的从喜,也跟着神气了起来。
期间,从喜一个劲冲着她挤眉弄眼,但当她想开口问几句怎么了,从喜却又扭过头去不和她言语,弄得她一阵的莫名其妙。
被选中的女孩子们除了她,大多高兴着脸。
但等到了坐上马车,离着家越来越远,车上渐渐起了哭声。
她是个能随遇而安的,作为大姐,她本就挑起了家中的一部分事,又做惯了姐姐,所以哄起人来随手就来。
她唱着歌谣,抚摸着小姑娘们的脑袋,像在家中对弟弟妹妹般温柔。
姑娘们在她的哄声下也破涕为笑,渐渐地笑出了声。
车厢里的哭声变为歌声,迎着飞舞的雪花在茫茫苍野里飘荡。
小太监从喜坐在马车前,与马夫坐在一起。被风雪撩起的帘子露出一道缝隙,他忍不住看向那个长相秀美的姑娘。
他正看得忘我,一记眼刀飞了过来。
是他的师傅。
他被揪着耳朵,被迫去到了另一个车厢,被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左不过是说他是太监,宫中人心险恶,他不能做些逾越规矩的事。
他表面装的顺从,心里却想,要是师傅知道他把自己的银子送给了车里的某个姑娘,大抵能打死他吧。
第二年,春暖花开。
圣上的病好了许多,据说是再过几日就能上朝了。
皇后娘娘给了恩典,赐了好多赏赐给这些每日跪在佛堂里念经祈福的福女。
当然最后落在姚雪安手里也不过是十两银子。
但是即便是如此,她也很开心了。
因为十两,够她们家一年的生计了。
最后一次祈福完毕后,大宫女便告诉她们,明日不必来了。
至于她们是去是留,姑姑明日便会告诉她们。
不过她们心里早就知道了谁能留在这宫中。
和她一同入宫的雪玲与宫里的嬷嬷是姑侄关系,其他的人则是送了好些礼,按照礼的薄厚,去留哪些人也早定好了。
姚雪安并不想留在宫里,诚然在宫里吃喝不愁,还有月银拿。
但是这宫里规矩太多,一不留神就会掉脑袋。
所以她拿着钱还能回家是最好的。
不过在走之前,她要悄悄把自己这三个月攒的钱取走,然后留下一部分感谢照顾她的从喜。
那个从喜,虽说虎头虎脑的,但也是个热心肠。要不是他帮了自己几次,她可真真不知道要掉几次脑袋了。
所以今晚,她婉拒了好姐妹留香一起吃饭的邀请,悄悄来到了一处偏远的宫殿。
这里据说是前朝妃子的住所,这个妃子极善歌舞,但宠后得了失心疯上吊死了。
结果这妃子死后,路过的宫人总是能听到宫殿里传来歌声,以及跳舞的影子。
一来二去,这里便也无人来了。
姚雪安抓住了这个机会,将好不容易得来的钱埋在了宫殿的一处假山里。
她才十一岁,身形小,钻进去假山容易。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从未告诉旁人的秘地居然还有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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