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难

作者:夜柠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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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


      “啊啊啊啊,鬼啊!”

      黑黢黢的一片浓雾中,白色的魂魄轻飘飘地游荡。它们排成四行三列队式,像某一个方向前进着。听到刺耳尖锐的喊叫声,整个队伍似乎缓慢地停顿了一下,然后便朝着这个吵闹的声音飘来。

      “我去!要命!”沈青提着宽大的白色衣摆开始窜逃。

      他恨不得自己是哪吒,脚底踩着风火轮,迅速逃离这鸟不拉屎的垃圾地方。可惜他没有。后面的魂魄虽是慢悠悠地荡着,但是只有一臂的距离,便可将他活捉。活捉以后,会是什么结局?

      生时,他的师父告诉过他。此种游行魂魄为地狱的巡逻队伍,它们的职责是抓住刚死的人,然后将其交给判官。判官,其职责是定夺人生前的善恶行径,决定人投胎重生或者永下地狱。一般流程是这样的,但是,如果运气不好,偶尔遇上个刚出生的白色魂魄,需要大补精力的,恐怕没到判官面前,就会被蚕食得一干二净,永无存在的可能。

      永无存在?!绝对不行啊,自己在人间还没活几年,到阴间又要被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沈青憋紧一口气,两手握紧双拳,头和脖子前倾,脚尖点地,飞速起跑。他边跑边脱,将那刚来时穿的衣服一扒、一脱、一拽,奋力向后一丢,期待能挡住后面白魂的步伐。

      可那白魂仍是咕噜咕噜地叫着,整个身子竟径直穿过了前方抛来的衣物,极速地飘行着。

      这么跑迟早不是个办法,自己生前虽六艺精通,但身子孱弱,唯体力不济,输人一等。

      等等!前方迷雾怎么散去得这么快?好像有一座飞檐顶的大殿。大殿之门紧闭,门前摆着两头石狮子,甚是威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现下当务之急就是藏身。只见大殿右侧有一小小的门虚掩着,似是有人刚进去没关上。

      天助我也!虽然脚底越发沉重,身子越感冰凉,但是快脱身了!沈青拼命一跃,只身蹿入门内,重重地将门关上。

      沈青吁了一口长长的气,正要擦去额头上的冷汗时,眼前冷不丁地出现了一个凶神恶煞的面孔,头顶上方飘飘然只有几根毛发,下面……却是毛发浓密、四脚张开的兽身!沈青头一黑。顿时晕了过去。

      阴阳殿内,一身素衣的判官盯着躺在地上的一条人形物体,眉毛紧蹙。他手中拿着卷宗,嘴巴微启。只见他喉咙滚动,正要说一些话时。地上的人一翻身,坐了起来。

      这是哪啊?好饿。沈青坐了起来,记忆模糊,以为自己还在阳间。一阵阴风吹来,顿时感觉冷飕飕的,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浑身赤裸。

      沈青涨红了脸,抱起双腿。他飞快地张望四周,却发现面前还站着一个陌生人,心里顿时由害羞转向痛不欲生。清清白白做人一世,俊男的英名皆毁于一旦!

      眼前的人神情忸怩好笑,判官不禁哑然失笑:“你还是第一个赤裸着来到我这里的。”

      沈青双肘抱紧自己的腿,警觉地问“你是谁?”

      判官徐徐地走到沈青面前:“你的案子我看了,死的冤,古今天下第一冤。”

      可不是嘛,沈青腹诽道。被诬陷自己杀父杀兄杀师不说,还被人活活献祭。

      “那你是判官,接下来你要怎么判?”

      “判你重新做人。”

      什么?重新做人?生前已经够惨了,重生还要被那群人精算计,这笔买卖我可不做。

      “我不要!”

      站着的人轻轻一笑,说“不要?你可想好?如若此,面对你的,可是地狱那烈焰恶火,烧你九九八十一世不得超生!”语气由轻变重,不愧是神州大地的无名判官,有威严,有公道。只是连这公道都不那么令人舒心。

      “行,那重新做人我能复仇吗,复了仇我会下地狱吗?”虽然在判官面前没有任何的转圜余地,但是问一下事情结果之类的,尚可。
      “事有因果循环,重生之后,你已然是因果之外的人了,如若复仇,必得反噬。”

      “那我重生个屁?!”沈青大喊大叫,哭丧着脸表示不服。
      “你去,天地自有安排。”

      安排个鬼。沈青腹诽道。在我被百家围追堵截、以刀相逼时,天地安不安排?当我被活生生地捆住、推入滚烫的火炉时,天地安不安排?当我坠入阴间、不想再做人时,你说天地自有安排!好一个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我偏不信。

      沈青嚯然站起,也不管什么羞耻不羞耻的了,上去就扯着判官的衣袖,恶狠狠地骂道:“你们地下就是这么做事的吗?天权地权权利滔天,却让那些卑鄙无耻之人逍遥法外,让我清白之人重受被吃的折磨,公道何在?天理何在?”

      判官冷眼,轻轻地拨开面前的手。

      “重生之人沈青以下犯上,赐一刑罚,地下卯时,即刻重生。”

      刑罚?什么刑罚?沈青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见面前有明晃晃的白光出现,哦,是上帝吗?是圣母玛利亚吗?是耶稣吗?……
      当沈青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屋子内。阳光刺眼,眼皮疼痛。身子上,怎么还是裸着的啊?这个狗判官!不知道给我加件衣服啊,呜呜呜呜呜,我怎么见人。伤心之际,门外忽然有了人声。

      先是窸窸窣窣,似两人交头接耳,后是呜哩哇啦,似两妇叉手骂街,后又波涛汹涌,似是众人群起骂之。

      在门口站了一会,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是依稀听得几句。

      “你家儿子这么了不起?”

      “拔得仙家头筹自然了不起。”

      “靠的怕不是奇淫技巧吧?”

      “我听说你儿子常去青楼呢。”

      “有了那么一副天仙容貌也没发这么作践呢。”

      “说不定啊,那仙家头筹靠得是那副脸蛋呢。”

      “老东西,你年轻时也不长这样啊。”

      “对啊,你家也穷得要死喽,怎么生得儿子一副仙家公子做派,雍容华贵的嘞。”

      沈青扒在门上,暗自思索。从门外的几句,大概可以拼凑出一个人的画像。此人长相超群,智力突出,但家境贫寒,私生活不检点。

      突然,外面的噪音越来越近,好像朝自己这边来了。

      “我们去评评理!”

      “走!走!”

      面前的门被一股合力撞开,沈青瞪大双眼,踉跄着倒退,连跳带爬地上了床,赶忙用被子裹住自己。

      一张满目狰狞、胡子拉碴的脸撞进了眼前。

      “这小子在这!”

      后面的婆子一拥而上。有龇牙咧嘴的,有呲牙叉腰的,还有双肘抱胸的。

      莫非,我就是他们眼中的那位?

      沈青转头,房子的另一边有枚梳妆的圆铜镜。镜子里涌现出一个俊逸的美男模样,眉目含情,鼻子高挺,肤色白皙。

      幸好,今生仍旧是个帅哥,要不然,我可受不了。

      “小兔崽子,你还有心情照镜子,一个狐媚子相。”面前的壮汉粗声道。

      沈青不理,因为眼前的事情急不过他没穿衣服。人要脸,树要皮,沈青要穿衣。

      “你是不是招惹了我家菁菁,我家菁菁说要和你成亲!”

      “你们家菁菁?这亲还得由我们家曼曼来成!”

      面前的一群人还没等沈青说什么,就自顾自地吵起来。

      沈青在床上摸来摸去,抓到一件衣服迅速钻进了被子里。等到众人皆停止叫骂,目瞪口呆之时,沈青已然穿戴整齐。

      他一身素衣,腰带飘然,仙气凌然,清贵之至。众人鸦雀无声,目瞪口呆。

      “众人,可否有要事?”

      “沈公子,是这样的。仙家之首墨家的长老已经在清雅堂候着您了,再不去,怪得罪人的。”

      原来前头那些话都是一些闲言碎语。有仙家要见我,这才是正事。

      “那我爹呢?我先跟他说一下。”沈青问众人。

      “在……这……呢。”有人颤颤悠悠地回答道。

      这日上午,众人得到消息来到沈家来通知,做邻居的一些气性小,说些酸言酸语,最后竟然争吵起来,之后竟发展成打架之势。
      沈青的父亲年老体弱,口头上争不过,打架中又不胜力,于是便跌倒在地。直到听到儿子的声音,他才站起来。

      沈青推开众人,与父亲叮嘱两声,作揖告别,便前往清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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